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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见到了。”

“哼哼哼哼……”

又是一阵令人胆寒的诡笑。那声音又冷漠又怪异,这与素日里待客的她判若两人。

槐夫人面前,她只是个不争不抢,不具一丝侵略力的老妈子;

太守大人面前,她是那碾能成饼搓能成条儿,只求陪伴不求名分的痴心妇人;

宾客前,她是个降得住老爷,也深得正室夫人信任的神奇侧室;

只有在宁儿和自己院儿的下人面前,她才可以卸下面具,做回自己。

将要亥时,品味书斋的灯烛仍是亮着。

慕容烟的脸上没有一丝困乏,却是满布着怒意。前去传唤香儿的婢女还没有回来。

他今晚是铁了心杠上了,倒要看看你几时才肯着家!

红杏先前回了自己的房里,藏了些东西,如今才又来书房看看。

绕过回廊,远远便看到书房的灯还点着,她没想到公子今日会如此有耐心,当真等到现在!

“公子,”她轻推开门,挤了点笑意在脸上,“您还没休息?”

“人呢!”

慕容烟脸上那怒意更甚。婢女自己回来,这是等到还是没等到?

红杏从京康到汀罗一路追随在公子身边,是一众婢女中办事儿最令他放心的……难不成是这时辰了香儿还没回府?

红杏自知失职,却不得不如实交待,“公子,澹台姑娘方才回府了,只是……”

“只是她说累了,困了,让公子有事明日再传她。”

慕容烟这唯我独尊的性子,哪是几句推脱之辞便能轻易打发的。

哼,人回来便好说!

他起身便不由分说的迈出门,朝香儿的院子快步走去。

香儿这处小院儿,算慕容烟这套府院的一处附属,原是果园儿前的一处观景临居,修的很是雅致。

他在自己的府院内行走,不管去哪间,不管多晚,也没下人敢拦。

只是以前碍着香儿的品性,不愿惹她不开心罢了。现在却是顾不得这些。

此刻香儿已换了亵衣躺在床上,拿一薄棉织物盖了半边身子。婉婷出屋前吹息了烛塔,仅留床边儿的一支细烛,燃出一小片儿昏黄。

香儿躺了许久都舍不得吹息它,因为她还毫无睡意。

“咣!”

房门猛的一下从外面被人推开,香儿打了一个寒颤从床上惊坐起,眼神惊恐的看向门那边。

可是整间屋子,除却榻边的一盏烛光,其它皆是黯然一片。

她看不清来人是谁,倒是那人将她这边的风景一览无余。

“婉婷?”

“是你吗?”

一连两句都没得到回应,香儿不自觉的朝床里的角落缩去,眼睛还涣散的看着前方,尽管阴影里什么都找寻不到。

她想起那片茂密的果园,心中惴惴难安。该不是有坏人从那面溜了进府?可这好歹是太守府啊!谁那么大胆……

“婉婷!”

“婉婷!”

想到这儿,她大声呼喊起来!婉婷的房间就隔着两间屋子,应是能……

婉婷尚未入睡,一听到叫喊便提着灯笼急急的跑了过来,见门敞着,便提灯一照,便吓得后退了两步。

“公子,奴婢没长眼惊扰了您!”

慕容烟脸上带着不悦,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斥道:“滚出去!”

婉婷匆匆看了香儿一眼,便赶忙退了出去,老实回自己屋里。

“慕、慕容烟?”香儿虽然仍看不真切,但声音没错了。

她说不上现下心中是放松了,还是更紧张。

除了刚进府那日,慕容烟没有再失礼过。就在自己对他的设防越来越淡之际,今日却是为何又夜闯闺房?

“恩。”那阴影中只是平淡的应了声,听不出是喜是怒。

“公子这么晚了有何急事?”香儿把话放的客套了些,慕容烟不是蛮横的人,不去激他的火应该形势可控。

“你今日去哪儿了。”虽是问话,却是不带一丝疑问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命令。

“我……”香儿想过随便编一个理由,可又觉得撒谎没必要。以他的品性,万一派人跟踪了?那还不如照实说,反正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去了蒙羲将军的府上。”

“噢,果然。”

他的身影慢慢走出阴暗,虚晃的烛光照在脸上,像幅画儿一般,冷漠的没有一丝表情变化。

香儿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他,心中不免忐忑。不对,这不是平日里的慕容烟。

他这是……又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香儿:我又做错了什么……

☆、美差美差

晚来月上和银烛,桂子香浓凝瑞露。

如今太守府的瑞园,正是桂花初落,一片芬芳馥郁。

慕容烟瞅了一眼床边儿,“能坐么。”

“不能!”

慕容烟的态度,让香儿也是摸不着头脑。这算硬闯么?可是却在询问她的意愿……

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公、公子有何要事,非要半夜来找香儿谈……”

她一脸胆怯的缩在床角,往胸前拽了拽那织物,遮着单薄的亵衣。

尽管开口是尽量的佯装镇定,但那战战兢兢不利索的口舌却是出卖了她。

哼……白天奸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一到夜里却像只惹人怜的兔子。

慕容烟那一脸的淡漠顿时有些崩不住,明明来前还一肚子气……

“我倒是想白天找你谈,可你一天人在哪儿呢?”

他长舒一口气儿,虽是带着抱怨,却是语气中有了熟悉的感觉。

唔……原来是为这个生气。

澹台香看着他的脸色回暖,心终于踏实了点。她感受过上了邪性的慕容烟,那可……

一点儿也不好对付。

“今日长孙夫人又请了大夫来,我才躲出去……”

“跑太急,身上一两银子也没带,还得磨叽到入夜才敢回来。”

香儿解释的有些委屈,当初是谁撒的这没边儿的谎啊!躲躲藏藏已是心累,还要再受你挤兑。

慕容烟确实不知今日请大夫之事,眼下听说了,不免生出一丝愧疚。

“以后不用躲了,我已买通了全汀罗城的大夫。任谁来给你把脉,都只会自秉医术不精,把不出早喜之脉。”

说完,他直对着香儿的眼神瞬时有些落寞的往下落去,却正巧看到那凝脂般的软糯,若隐若现的羞藏在亵衣下。那疏织的丝罗料子薄透亲肤,确是贵人们最爱的内着。

慕容烟只觉心下一揪,一股热浪涌上胸腔。他眉心紧蹙着,深咽了下口水抑制那不安分的躁动,可身子还是耐不住打了个激灵,不自觉的轻颤了两下……

香儿看不懂他脸上的复杂,只觉得眉眼间似有强压的愁云惨淡。

这是愧疚了么?

“那个,也没什么啦……我正好也要去给蒙羲将军汇报慕容小`姐的伤势。”

这名字像盆冷水般,刹时浇灭了慕容烟胸中的热流。继而一声不屑的冷哼。

“哼!他若是真在乎慕容宁的伤,早就自个儿去看了!再不济也会派个亲信。”

慕容烟倨傲的抬了抬下巴,垂着眼睑渺视着香儿,“偏拐八百个弯儿,找你个连那院儿门都摸不进去的婢女探什么消息?”

澹台香打心底里看不上他这轻狂劲儿。

质疑就质疑呗,非要摆那副门缝儿里瞧人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她很想发作!

脑中飞快的闪过一幕:她不顾一切的跳下床,朝着慕容烟那贱贱的脸上抽了一巴掌!

真爽!

只能臆想罢了……

回过神儿来,她才发觉自己紧皱的眉头已是引起了慕容烟的不悦。便赶忙散了那抹愁云,柔声道:

“公子说的是。”

慕容烟微微侧了下脑袋,带着一丝质疑。她何时如此乖巧了?

嘴角却勾起一丝释然的笑意,她也没敢维护那人嘛!

憋屈的说些违心话,这对澹台香而言无疑是种深刻的折磨。

她想尽快结束这一切,便打了一个哈欠道:“公子,对不住,香儿实在是奔走了一整日……”

边说着,还欲保持清醒的抖了两下脑袋。

慕容烟今日要说的话已是说完了,原本便是想告诉她大夫的事儿。只是后来又动了怒,现在既然气也消了,便不打算再作为难。

“那你休息,明日来伺候我梳洗。”

说罢便一个浅笑走回阴影中。

那门吱嘎一声响,香儿知他已是真的离去,这才踏实的坐回床边儿,可脸上的浓云不散。

伺候梳洗?

所以是要像红杏那样天天摸你脸喽?还要随时担心哪个动作一不留神儿重了,扯疼了你头发?

澹台香越想越气,若是给她分点体力活儿倒无妨,偏偏是贴身侍奉他的?

这摆明是在整她嘛!

“慕容烟你个娘炮有病!”

“房里七八个贴身婢女还伺候不好你梳头洗脸?是脸有多大!头有多大啊!”

“自己娘炮还看不惯人家蒙将军那种纯爷们儿!”

“我看你就是嫉妒!**裸的羡慕嫉妒恨!”

……

越骂越带劲儿,原本的暗自嘟囔演变成坐那儿叉腰骂……

就差从床上暴跳起来了。

纵然是这样,她却还不是今晚情绪最糟糕的人。

因为最糟糕的那个,此刻正在屋门外。

攥紧的拳头已是被指甲掐出了两道红痕……

“明早你给我等着……”

晶莹的晨露挂在桂枝头,映照着果园儿里的色彩斑斓。

伴着几声悦耳的莺啼鸟啭,新的一日便如此开始了。

夜里起了狂风,清晨却又是一片安详,最近汀罗城的天气总是这般无理头。

眼下才刚过卯时,房里的澹台香正沐着温暖的朝曦,做着她的黄粱美梦。

往日里,她都是要这样慵懒的睡到辰时下刻,所以婉婷从不会像别院儿的婢女那么辛苦,早早的便要起床备水备餐,伺候主子梳洗用早饭。

“姑娘!该起床了!”

一声不合时宜的大喊,香儿惊的身子抖了下睁开双眼。

迷蒙了片刻,才确定站在屋子中央的竟是红杏!

香儿便像受了内伤的武林高手一样,捂着胸口,蹙缩着额头,就差一口鲜血涌出喉咙……

“红杏,我是哪里招惹你了……你这两天怎么偏偏跟我干上了!”

香儿委屈的要将哭出来似的,明明梦到了吴彦祖……

这是来这方世界后,头一次梦到原世中的人啊,何况还是正和他吃一顿48万的烛光晚餐!

美食,帅哥,双重打破,致命啊!

“姑娘您忘了?从今日起,您要替红杏伺候公子梳头洗脸了。”

面无表情的说出这话儿,红杏内心也是复杂的。这到底是罚还是赏?

在她看来,能天天第一眼见到公子,那是多么幸福的美差……

沉睡时的公子格外吸引人。

那细长的眉眼,弧度如画般柔和。

长而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打出一道迷人的阴影。

血色充沛的薄唇,像是擦了最美的唇脂。

……

她常常看着看着,便情不自尽的凑的近一点儿,再凑近一点儿……

美则美矣,只是一千个女子眼中,便有一千个慕容烟。

他在红杏眼里是主美貌主桀骜的神,澹台香可不这么想……

慕容宁那疤要是划他脸上多好?洗洗洗!洗你妹啊!

盆成那秃瓢要是长他头上多好?梳梳梳!梳个茄子!

一番臆想,气已是默默的撒了大半。香儿这会儿已是淡定了,便对红杏笑了笑道:

“你先出去等我,我换件衣裳。”

自打来了太守府,她就懂得了什么叫做“克制”和“城府”。

“克制”就是把嘴上想骂的话,放到心里去骂。

“城府”就是我原本想给你一嘴巴子,而我选择默默的拿起刀,等待时机趁你病要你命。

不消片刻,红杏便见她穿着得当的打开房门,脸上看不出一丝为难的说道:“走!”

说起来,澹台香进太守府的时日不算短了,却是头一回来慕容烟的寝室。

以往要么是慕容烟来她的瑞园走动,要么就是传她去书房,或者厅堂。

这样一想,慕容烟还倒有几分识礼?

当然,百花池那次不算。

熏香袅袅,美人卧塌。

红杏是极不情愿此情此景与人分享的。

若此刻是她独自前来,她定会步履轻盈的走至床榻边儿,细端一番:公子夜里可有踢被?脸上可有梦魇的痕迹?

然后轻唤一声:公子~

“慕容烟!太阳晒屁股了!”伴着这声粗吼,慕容烟身上的被子被猛一下掀至床尾!

澹台香从一进屋看他还舒服的在床上躺着,气就不打一处来!

早早的让红杏把我从床上拽起来,你却赖在这儿睡的香香的?还一脸贱兮兮的淫笑,做梦娶媳妇了啊!

慕容烟没来及被吼醒,却先被拽被子这一下给惊醒了。

他迷蒙着双眼,恍惚的看到澹台香……

“唔……你怎么先起来了?”

是啊,梦里你不是刚刚才沐完浴,躺到床上?

“我怎么先起来了?”这话儿落香儿耳朵里,简直是天大调侃。

但她深吸了一口气儿,恩,好在这熏香的安神效果不错。

一旁的红杏实在看不下去了!公子还迷糊着,你居然这时候冲他大吼大叫的,吓掉了魂儿怎么办?

“澹台姑娘!您现在好歹也是公子的侍婢,一言一行都是太守府的脸面!”

“说什么做什么时,能否谨言慎行,注意斟字酌句!”

噢!嫌我说话不雅?

香儿也不恼,冲红杏笑了笑,又转头看着床上迷迷瞪瞪的慕容烟。而后屈膝行礼,浅笑言道:

“公子,日晒至臀,可起身矣。香儿伺候您梳洗。”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烟: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香儿:你。

☆、东窗事发

天已大亮,可这服侍的流程却还没有正式开始。这是为何呢?

因为进屋时端来的那盆水,慕容烟嫌太凉了。香儿是照着常温端来的,又怎么会想到他单单是下床,便磨蹭了一柱香。

这会儿,香儿正端着一铜盆热水,重又进了屋。把盆儿往架子上一搁,转身强挤出个不耐烦的敷衍笑容道:“公子,热水来了。”

慕容烟一脸淡然的伸出右手尾指,轻轻往水中一探,便立马缩了回来。

“太烫了!”

红杏一听神色紧张起来,赶忙盯着公子的手询道:“公子,您手没事?”转而又忿忿的瞪着澹台香,那要杀人似的神情,让香儿想到在塘步镇骂慕容烟时,出现的那一群泼妇。

“怎么会烫呢,我明明冷热掺半的!”

“就是烫。”

红杏:“公子说烫就是烫!”

香儿顿时觉得这争执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这完全是以多欺少的指鹿为马啊!

“那香儿先伺候公子梳头,水放一会儿就凉了。”

“不,我要先洗脸。”

香儿:……

她也不想执拗,因为知道执拗不过眼前这主儿。便索性一屁股坐到桌子旁的坐墩儿上,那就干巴巴的在这儿耗着呗!

“谁让你坐下的?”红杏一脸不满的看着她,像看西洋景般。哪有主子站着婢女坐下的?给了你两件好衣裳还真就当自个儿是主子了?就算主子还分个三六九等呢!公子在这儿能轮得到你?

慕容烟倒是不恼。乖巧丫头府里多的是,他不会怪香儿的失礼,但他却想折腾着她玩儿。

“你去把水吹凉。”

“吹……凉?”香儿质疑的瞪着慕容烟,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然而他笃定的神情告诉她,就是用嘴巴把那盆水吹凉!

“公子,香儿还是直接给您再去换一盆儿。”

香儿端着铜盆一出门儿,便忿忿的将水泼在地上!那狠劲儿,那架势,仿佛地面是慕容烟的脸。随后她拎着那空盆出了卧房所在的院子。

这刚一出来,便远远看见一个衣着体面的老妪,带着两个年轻的婢女,气派的朝这边走来。香儿并不认得这些人,但又觉得那老妪似是有些眼熟……

不过她们来慕容烟的卧房做什么?这位主儿可是有洁癖的,除了跟了他多年的那几个贴身婢女,别的下人可不能随便来这边儿转悠。

那三人应是也看见了她,其中一个小婢女夷悦的指着她,对那老妪道:“纳兰嬷嬷!那姑娘就是澹台香!”

这话虽轻,香儿却是听得清自己名字。当下心中一惊:这些人该不是冲自己来的?

嬷嬷?香儿有些明白过来,这府里有嬷嬷服侍的哪还有别人!

想来,这便是槐夫人在北晋皇宫里的嬷嬷,一路跟着夫人陪嫁到太守府。香儿虽不知晓其名讳,却是在上回夜宴夏侯大人时见过的,毕竟府里像她这辈分的下人没有第二个了,所以那远远的一面,印象却是深刻。

眼见三人到了跟前儿,香儿机敏的随着那婢女的称谓,行礼请安道:“纳兰嬷嬷。”

香儿早听说这纳兰嬷嬷是个格外严厉的人物!极注重下人礼数。固然她也只是个下人身份,却是深得太守和槐夫人的敬重,如今在这太守府更多的像是在养老。

若在她眼皮子底下冒冒然失了分寸,后果,哼哼……

出乎香儿意料的是,纳兰嬷嬷此刻却是一脸和气,见她行礼甚至客气的伸出双手将她搀扶了下。那双绵软厚实的老手,却是保养得当。想来,跟着槐夫人一路从北晋皇宫到这通洲太守府,也是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苦的。

嬷嬷款语温言慰道:“澹台姑娘无需多礼,您现在身子贵重。”

“老奴是奉槐夫人之命,请姑娘去清雅阁一叙。”

身子贵重?果然还是传到槐夫人那儿了……

香儿虽早知这是必然,但左右也想不好个对策。说到底,慕容烟那拖延法子也只是顶一时之用。总不能再过十天半月的,那些大夫还自称脉象浅,诊不清。那可真是医术不精,可以卷铺盖回家了!

“有劳嬷嬷了,您且先回,香儿回去给公子说一声,就去。”

“夫人昨日已是等姑娘大半天了,固今早一起床,便吩咐老奴抓紧请您过去。姑娘还是勿要耽搁了,老奴让芙蓉过去给公子禀报一声便可。”

纳兰嬷嬷虽是态度和缓,语意却是不容置否。香儿感受到了这位宫廷打滚多年的老妪身上的圆滑与果决。

现在对自己尚属客气,待谎言拆穿之际,不知道摆出的会是哪张脸了。

既然她话已至此,何必不接着这虚让的几分脸面,顺着台阶下呢。

“嬷嬷说的是,”香儿又冲着她先前指的身后那女子虚行一礼,客套道:“那就只好劳烦芙蓉姐姐跑一趟了,不然公子正等着伺候梳洗,这下不回去定要动怒了。”

芙蓉还她一常礼,柔声道:“姑娘放心。”便接过铜盆,往慕容烟卧房的里院儿走去。

慕容烟此时,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那卷梁玉冠,心想那么重的玩意儿整日压头上。罢了,今日不出府,还是带那玄纱冠。

这时却听那房门被轻声叩响。

进来的这不是母亲房里的女官芙蓉么?若是旁人兴许他还会不悦,既然是亲娘那边的也就罢了……

“我娘找我有事儿?”

芙蓉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面带笑意,慢条斯理的说道:“夫人见近几日汀罗的夜风大,所以昨日公子未去请安,便担心公子是不是身体不适。今儿个一早便不放心的派奴婢过来看看。”

说着,她仔细打量了一圈儿,又放心的笑言道:“见公子生龙活虎的这样儿,奴婢就放心了。”

芙蓉虽自称奴婢,却是槐夫人从北晋皇宫陪嫁来的女官之一,品阶和素养自是高于一般下人。

她进屋好一会儿了,却聊的皆是些嘘寒问暖的话,至于夫人传唤澹台香那事儿,可是只字未提。连那铜盆儿也被她放在了门外。

这自然是纳兰嬷嬷交代好的,这事儿能不惊扰公子,就不要惊扰。免得这边儿人刚带过去,夫人想问的还没问明白,就被公子又带了回来!哎,从长孙夫人嘴里听说,公子可是护这丫头护的紧呐,旁人近都近不得。

“她怎么还没回来!”慕容烟已是有些不耐烦。

饶是芙蓉能说会道从进门儿就没冷下场来,却也是没能分了慕容烟的心。

“红杏,你出去看看!”

芙蓉瞥了一眼红杏,又慢声慢语拖延道:“公子说的,可是您那位侍婢,澹台姑娘?”

慕容烟一听,疑惑道:“你见着她了?”

“奴婢进来时确实见着那位姑娘了,只是正巧瞧见她把铜盆儿放到门口,匆匆忙忙的走了。”

“什么!”慕容烟顿时怒形于色,才让你打了两回水就给我玩罢工!

一旁的红杏却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那丫头是没什么规矩,但要说她活干一半儿就撂挑子走人,有点儿奇怪……

慕容烟早已怒从心中起,哪还会想哪样是可能,哪样是不可能啊。话简直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出:

“红杏你马上给我去瑞园!就算是把她绑也给我绑回来!我倒要看看今天这梳洗她是逃不逃得掉!”

再说槐夫人的清雅阁内,澹台香可是提着一颗心进来。

这是第二回来这地儿了,上次还是替尉迟玄来求医,见到的蒙羲将军。

“赐坐。”

槐夫人这善意,却是让香儿更加忐忑了。因为赐坐这种话一出口,她更加清醒的认识到长公主的威严。

☆、假孕后果

上回见槐夫人,自己还是跪着,这回再见,却能坐于下首了。只是那局促的忐忑感并没有好多少。

香儿明知此来的因有,却率先装傻的打破了这尴尬局面,探道:“不知夫人传唤奴婢来是有何吩咐?”

槐夫人神色自诺的端起茶杯,润了下喉咙,倒是一点儿看不出着急。今儿个她早饭都没来及用,就派纳兰嬷嬷去堵人。因为听长孙夫人说,先前已是请了几回大夫都扑空,这个小侍婢一天到晚忙得很。

先前趁人未来,夫人吃了两块儿小点心。这会儿人既然来了,她便抿了口茶结束了这敷衍的早点。身后的婢女从容的接过茶杯,放到椅侧的四脚方几上,又给夫人递了润湿的热帕子,夫人这才边擦着手,边问道:

“你当真是怀了烟儿的骨肉?”

“回夫人,是!”

自打那日婉婷讲了太守府那件旧事,香儿就知自己没得选择了。

太守之前的一个侍婢,当年妄图效仿长孙夫人的上位之路,便买通府医谎称怀子,意图太守多留宿几日弄假成真,结果如意算盘没打成,漏了马脚,直接被太守夫人下令沉了塘。

状况虽不同于那侍婢,但谁又会在乎起因呢?还不是看谁受益便认定谁作蛊。谎是慕容烟撒的,可最终拆穿了遭罪的只会是自己。横竖是背锅,倒不如过两天好日子找机会来个意外小产……

槐夫人脸上浮现欣忭之色,但言语却又有斥责之意:“这等喜事你倒是沉得住气,我若不问,你准备拖到何时再来报啊?”

香儿赶忙起身行了歉礼,推诿道:“夫人,奴婢出身卑微,不够格当面禀报太守和夫人,只能告诉公子全由他作主。奴婢也不知公子竟还瞒着夫人……”

“噢,原来是烟儿……罢了罢了,这是大喜事,就不追究这些小事了。”

“是。”香儿这边应着,心里却是对槐夫人的偏护之心颇有微辞。别人不告诉您,就发火。自己亲儿子不告诉您,就罢了罢了不追究……

长公主又怎样,还不是跟市井小民一样护赎子。

这时门外进来了一位女官,走至大堂正中,冲槐夫人行礼道:“夫人,千代大人到。”

“恩,让他进来。”夫人应道。

千代?不就是传说中北晋来的神医么!慕容烟买通的全汀罗大夫,包不包括他?香儿显得有些慌张,他这种身份必不会说学医不精,诊不出之类的话。

不一会儿,从门外迈进来一位白衣儒巾的男子,显然此人便是那神医。只是这年龄有些出乎香儿意料,原本她只当这等人物该是胡须斑白的神仙老道模样,却想不到是如此年轻且文弱的书生相。

这么算来,当年他以北晋第一医官身份随夫人来大秦时,才……

不该啊。

“见过夫人。”千代行一常礼,便直截了当的转向香儿,笑颜道:“澹台姑娘,请容许在下为您请脉。”

无需槐夫人吩咐便如此,可见是一早便示意过了。躲是躲不过了,香儿笑吟吟的点头应允,手却是冰冷的将寒意送达全身。

她将云袖撩起一些,手腕平放在方几的软垫之上,一丝热度顺着对方那纤细的指尖,游进她的脉搏。那张强作镇定的皮相下,是颤抖的血肉。她闭上眼,像等待宣判的罪人。

却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这平静打破。

“夫人,公子他……”

婢女怎么可能拦得下主子,特别是慕容烟这种主子……

被命令守门的那婢女,除了象征性的轻扯几下袖角,什么劲儿也使不上,最后只得为难的跟在其身后一同进来。

纳兰嬷嬷狠狠的剜了这婢女一眼,真是不懂事!拦不住便拦不住了,还喃喃的一副来告罪的模样,这不等于是告诉众人是夫人让你拦着公子的?

慕容烟原本就气槐夫人私下带人,可毕竟是他亲娘也不好指责什么,正好一进门就将气撒到这不知死活的婢女身上:

“府里敢拦本公子的你是第一个!给我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这厢刚气急败坏的冲婢女发了威,一转头又瞧见千代还给澹台香切着脉,便不由分说的疾步上去,牵着香儿的手就猛的抽了回来,冲着对面的人怒道:“她的手你也敢碰!”

千代大人冤枉的表示我只是个大夫啊……“公子,就连长公主抱恙时,也是由在下请脉啊。”

“嘿!”这下慕容烟更来脾气了,跟我顶嘴?

“我娘的手能不能碰,那是我爹说了算!但她的手能不能碰,就是我说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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