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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看,裴原的胳膊正环在她小腹的地方,粗壮的。

没得到回答,他又问:“一晚上没和我说话了,在想什么?”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宝宁无措,鼻端都是他特有的味道,浓郁特殊,像是被笼罩。

宝宁手下意识搭上裴原小臂,小声道:“我以为你没醒。”

“哪儿啊,一晚上没睡。”裴原微微躬身,低下头,唇贴在她耳边,很暧昧的姿势。

他微微叹气,“我就等着你和我说句话,但你又不肯。”

宝宁心头哆嗦下。她一早上都沉浸在喜悦中,刻意忘掉昨晚的不愉快,裴原这样提起,那股几乎消散的委屈感又涌上来。

她嗓子觉得噎,觉得这样矫情,但是忍不住鼻尖的酸,说话的语气也带上点撒娇的意味:“凭什么等着我先,总要我用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这样不公平。”

宝宁眼睛盯着桌面上的小瓷缸,强忍着要把泪憋回去,气氛沉默,她后悔刚才说话不得体,觉得尴尬,手头掩饰性地瞎忙,用小签子在泥土上瞎戳。

“你回去再睡会,饭还没做,好了叫你……”说到最后,声音越发小。

裴原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掰着她肩膀转过来,果然见到泪蒙蒙的眼。

他吸口凉气,皱眉,用手背去抹她的泪:“好好的,说哭就哭!”

宝宁抿抿唇,别开头:“才没有。”

她嘟囔着:“我才不那么矫情。”

“没人说你不好。”裴原手扶着她脑袋掰正,用额抵着她的,两人目光相对,好半晌他开口,“那么委屈吗?”

宝宁两片唇抿起,鸭子一样,眼里水色越来越浓。

委屈蔓延成灾,心里防线崩塌,宝宁吸两下鼻子,终于啜泣着哭出来:“你根本就不懂我。”

“别这个表情,贼他娘的丑。”裴原心里不是滋味,刻意逗她笑,声音低柔,“有话好好说,哭哭啼啼像个女人一样。”

宝宁道:“我本来就是!”

裴原盯着她没说话。

宝宁道:“我已经忍了你很久了……”

她个子真的说不上高,挺直腰背站在那,也就不到他耳根,低头说话太累,裴原一手提着她的腰,将她放在桌面上坐好。

宝宁居高临下,气势上强了几分,控诉声音更大,混着哭腔:“你心里就只有你自己,你都不管我。”

裴原去亲她的眼睛:“怎么不管了?我管你,我心里都是你。”

他难得说情话,宝宁在气头上,根本听不出,她胸脯起伏:“你没有,大骗子,你就顾着自己高兴,我心里怎么想的你根本不在意,就拿昨晚说,你想到什么说什么,你是痛快了,我多尴尬,多难过,你都不知道!”

裴原喉头动动,去摸她的手指放在唇上亲吻:“是我的错。”

“还有,你都不在意我的情绪的,出了那事,我多害怕,徐广那么吓人,冯永嘉那么吓人,我好不容易跑出来的,这两晚我都睡不好,会做噩梦……还有,你也很吓人……但是,你都不管我,你昨天一整日,连句安慰都没有,就知冲我发脾气。”

“好了,宁宁。”裴原去搂她的肩,闭着眼,声音温和,“是我的错,我没想到这些。”

宝宁哭着,眼泪鼻涕都往他肩上擦:“你总是冲我发脾气……但是从来不道歉,我也难过的,但是我都不敢和你说。”

裴原问:“为什么不敢?”

情绪失控,宝宁只顾发泄,以往藏在心里的话都口无遮拦说出来,凶他道:“你怎么好意思问的,你可以不可以有点自知之明!”

“嗯,我的错。”裴原抚着她的背,“我会改的,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我那天收拾你屋子,翻出了你写给我的休书。”宝宁赌气,“你若再对我不好,我便走了,你求我我也不回来,我们一别两宽,好聚好散!”

裴原起初以为自己听错,反应过来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捏着宝宁肩膀将她拉远,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我疼……”宝宁捶他的胳膊,呜咽着哭,“我就知道你是骗子,你说话都是假的,你根本就没想要改。”

裴原这才缓过神自己手重,赶紧松开,轻轻揉她的肩膀帮她放松,眉仍皱着:“下次别说这样的话。”

刚才一闹,宝宁情绪稳定许多,想起刚才说的那些话,有点后悔,又觉得痛快,心里乱糟糟,垂着眸没回答。

裴原冲着她放狠话:“你是爷明媒正娶回来的,按祖宗规矩,活着的时候是我的,死了也是我的,得埋在我的墓里,魂飞魄散也跑不掉。”

宝宁仰头看他,手指抠着桌沿:“你也是念过书的人,怎么能说这么土匪的话。”

裴原扯扯唇角,贴近她耳朵,往小洞里吹气:“我还能干更土匪的事儿呢,你想体验吗?”

“说说就不正经……”宝宁想躲开他,偏头要跳下去,被裴原扯住。

裴原道:“我腿伤着,昨日还吐了血,你若想让我早点死,就继续气我。”

“能不能别总把死字挂在嘴边。”宝宁瞪大眼看他,“很不吉利。”

“能。”裴原顿一下,眼神暗下去,盯着她粉嫩唇瓣,头微低凑近,“让我亲一口。”

“别呀……”宝宁羞赧,下意识往后仰,腰带被蹭开,外衣滑落,露出细白的锁骨,裴原不放过机会,一手按着她背,嘴唇循过去,狠狠吸上她锁骨上的粉色小痣。

宝宁颤抖着,不敢动。

裴原抱着她背,磨蹭好久才肯抬起头,宝宁指尖酥麻发软,听裴原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宁宁,你得记住了,我是你男人。”

“你年纪小,我不动你,咱们再好好养两年。”

“还有,我会对你好,我心思不细,若哪里让你不满意,你与我说,我慢慢学。”

裴原啄吻她眼皮儿:“我最怕的,就是你和我生分。”

作者有话说:这回是真糖了?=v=

晚上可能会小修一下文~评论好的话明天加个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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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

宝宁坐在炕沿上,看着裴原在那转来转去地做饭。

那会和他吵架实在是情绪所迫,话赶着话就成了那样,现在冷静下来,回想起刚才自己掉的那几滴泪,宝宁简直羞愤欲死。

现在知道尴尬了。但那时候不知道,说着说着,抹了裴原一身的眼泪和鼻涕,还好他不嫌弃,干布随便擦擦,再套件衣裳,像是无事发生过一样。

她在委屈什么呢?宝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可能是裴原难得温柔,给了她放肆的资本,可以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不计较后果。

这种带些小女儿家矫情的事,宝宁原先是不会做的,这是第一次。

虽然过程难堪了些,但不得不说,还是有些效果的。她和裴原之间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

……

窗户大开着,吹进来好闻的味道,混杂着迎春花的淡淡香气。

天气暖了,宝宁穿的罗裙,布料轻薄,风吹起来裙摆飘飘荡荡,她赤着脚,踩着阿黄柔软的毛。

阿黄乖顺趴在地面上,那片有阳光洒过来,亮堂温暖,它半掀着眼皮儿打瞌睡。

裴原执意要给她做顿饭。

宝宁本是不愿的,裴原昨日走得太多,有了助行器,他能走,但是坚硬木板和皮肤摩擦,肯定会不舒服,昨天拆开木板看的时候,他腿上已经磨出了好几个血泡,最大的有指甲盖那么大。

裴原能忍,连丝眉头都没皱,但他又不是铜皮铁甲,怎么能不疼?

“哪个是酱油,哪个是醋?”宝宁正出神,被裴原叫回来。

他手里拿着两个小壶,掀了盖子对着阳光眯着眼看:“都是黑的,怎么分啊?”

“……”宝宁道,“你可以闻一下。”

裴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挑眉赞许:“好主意。”

宝宁蹙着眉头,越发后悔答应他做饭的决定,他养尊处优的,会做什么,怕是连盐和糖都分不清,做出的东西怎么能吃?

果不其然,下一瞬,裴原又问:“哪个是盐?”

他看着两罐白花花的东西,眉头拧成结:“明明长成一个样儿。”

但有了前车之鉴,裴原学聪明了一点,舀了一点放在手背上,伸舌头去舔:“我尝一下。”

宝宁无语地看着他。

“这个可以看出来的呀,糖是黏的,聚成一块块,盐很干爽,你用手指捻一下就知道了。”

“不知早说。”裴原呕了一声,往地上吐口水:“真他娘的咸。”

“算了……”宝宁弯腰穿鞋子,“你在旁边看着,我来弄。”

“不用,不就做个饭,有那么难吗?”裴原冷呵一声,自信地拿起菜刀,把白菜往案板上一放,“这玩意都是无师自通的东西,我第一次做,不太熟悉情况,你就看着,一回生二回熟,保准让你惊艳。”

宝宁沉默地看他吹嘘。

裴原继续道:“不说别的,就说这刀,爷开始玩刀的时候你还不会走路,剁这颗白菜还不是轻而易举?以前见过宫里的厨子切菜,学会一点皮毛,瞧着,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好刀法。”

宝宁眼看着他抓起白菜在手里掂弄,一副跃跃欲试样子,心里打了个突突儿:“你别乱来……”

裴原左手把白菜按在菜板上,右手稍微活动一下,运足力气,提刀便砍。

宝宁吓得闭上眼睛,只听见“咔”的一声,随后“嘭”的巨响,宝宁再睁眼,半截白菜已经和半截菜板一起掉在了地上。

宝宁心疼得直抽抽:“我的菜板是梨花木的。”

裴原撇撇嘴:“不结实,明个用石头给你弄个。”

“别添乱啦!”宝宁穿鞋下地,把他手里刀夺过来,搡着他到一边坐好,“我可没有第二个菜板供你折腾。”

阿黄被刚才那声吓得精神起来,也不睡了,追着地上的半颗白菜舔,两只前爪抱着,和白菜一起在地上翻滚。

外头的鸡鸭瞧见,觉得有趣,冲进来和它抢夺。

本就不大的屋子,被弄得乌烟瘴气,一地狼藉,宝宁看向裴原,见他一脸无辜样子,想批评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出去闹去。”裴原拿着拐杖戳了阿黄屁股一下,“没见着正主儿生气了吗,再折腾,一个个都没好果子吃,别让爷也跟着吃瓜落儿。”

阿黄嗷呜叫一声,屁股往前一缩,推着白菜滚出了门,鸡鸭一拥而上,不多时外头传来惨叫,鸡飞狗跳。

宝宁往外看了眼,阿黄已经落败,白菜也不要了,夹着尾巴逃走,往后院去,那里有一小片黄瓜地,黄瓜架子底下又清凉又安静,许是去疗伤了,它就爱往那儿钻。

裴原拿了个碗,站在宝宁身边:“我帮你打鸡蛋。”

宝宁回头看他,指了指角落里的小坛子:“鸡蛋在那里。”

她不想打击裴原做饭的积极性,他愿意帮忙是好事,她喜欢忙来忙去,也喜欢着裴原能陪她一起,他们一起努力经营,家才更像家。

前提是别再祸害东西。

宝宁把鸡蛋和碗都放在炕桌上,扶着裴原到一边坐好,让他歇歇腿。

她教他:“你就捏着鸡蛋,在碗边轻轻磕一下,轻轻的就好,然后这么一掰,就可以了。是不是很简单?”

“我还以为有多难。”裴原又开始吹嘘。他就没谦虚过几次。

宝宁无奈道:“你先试试。”

裴原眨眼捏碎一个。

他不觉得尴尬,把蛋壳往地上一丢,手上粘稠蛋液都抹进碗里:“别嫌弃,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再给你弄几个。”

宝宁一个头两个大,她觉得裴原或许是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的手指像擀面杖一样硬。

“不能吃,脏死了。”宝宁端着碗到外头去,蛋液泼在地上,那边抢白菜的鸡瞧见动静,又飞奔过来啄。

裴原看着她举动,啧啧出声:“让鸡吃鸡蛋,你好残忍。”

宝宁无言以对,看他半晌,憋出一句:“没常识,还很自得呢。”

裴原趴在桌上笑,脑袋侧枕着胳膊,偏头看她。

宝宁很难得见他这样高兴样子,以往他就算笑,也只是稍微勾一下唇角,不像现在这样,鼻子眼睛和眉毛,每一个部分都活了起来。

宝宁不自觉地也跟着他笑。

裴原又连着捏碎了五个鸡蛋,他觉得问题出在鸡蛋上,鸡蛋壳太脆,又去拿鹅蛋练手。鹅是宝宁新买的,就看中它个大,没想到它中看不中用,下蛋特别费劲,半个月就下一个,还疼的嗷嗷叫。

宝宁心疼,不让他弄,裴原的执着劲儿也犯了,他偏要。

最后还是在手心里捏得粉碎。

鹅蛋多金贵呀,宝宁舍不得喂鸡,狠狠心,炒着吃了。

早午饭,两个菜,一个蒜苗炒鹅蛋,一个干炸小丸子,还有一碗雷打不动的枸杞红枣汤。

裴原一边吃一边笑话宝宁:“还嫌我手脏呢,不是也吃得喷香,跟我装干净?”

他长一张损嘴,不高兴的时候出口伤人,现在高兴了,说话也不中听。宝宁觉得早上和他哭闹那一场,力气都白费了。

宝宁瞪着眼,把菜盘子都往自己这边挪:“爱吃不吃!”

“错了,错了,别生气。”裴原去哄她,手指抹去她唇角饭粒儿,往自己嘴里送。

宝宁脸都皱成一团:“你恶不恶心呀!”

“不恶心。”裴原冲她挤眼睛,“甜的。”

宝宁被裴原带坏了,也学会了挤兑人:“瞧你的样子,还皇子呢,一点都不端庄矜持。”

“身份是给外人看的。”裴原夹一个丸子送进她嘴里,语调暧昧,“在你面前,我就是你爷们儿。”

不知哪里学来的村野土话。

宝宁段位太低,丸子咸香滋味化在嘴里,她眼睛眨了眨,脸颊就红了。

裴原看着她肩头垂的辫子,她很喜欢这样梳,简单又好看,头发曾在脖颈皮肤处的感觉也很好,酥酥痒痒。

发尾处系着红色的发绳,头发梢被风吹得飞起。

宝宁坐在那,娇羞可爱,一副小女儿情态。

裴原没想过他能有今天,能有人陪着他,不需要什么大富大贵,就这样简单柴米油盐日子,碗碟碰撞间,也有情.趣。

他是个自负的性子,从小习性使然,他高高在上惯了,无论做错与否,没和谁道过歉,别说还是个女人。

昨晚本想和宝宁僵持到底的,是早上睁眼后,瞧见宝宁忙碌背影,他才忽然觉出自己不对来。

她那么瘦,那么轻,小腰细细一条,他一根指头就能给戳折,他一个大男人,武力上已经占优势,性格上怎么就不能低一下头。

本以为是很艰难的,话出口才知道,其实挺容易。她也很容易就满足。

这样日子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晚点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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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符

吃了饭,鸡鸭都喂好,到了忙里偷闲的时候。宝宁拉着裴原去后院菜园子歇凉。

菜园子不大,但里头品种丰盛,东边种了两陇小葱,隔壁是白菜韭菜和小柿子,再往西去,是阿黄最喜欢的黄瓜架子。

北院背着阳光,没有南院那么暖和,但也不冷,风吹过来阴凉凉的,很舒服。

宝宁垂着眼给自己修指甲。

裴原躺在躺椅上,胳膊底下夹着软乎乎的狗,捻弄它胡须,揪起一根往它鼻子上蹭,阿黄边躲边打喷嚏,被裴原桎梏着,逃也逃不掉,羞恼地低吼。

“别闹了,手伸给我。”宝宁胳膊肘拐他一下,手心朝上等着她,“我帮你也剪剪。”

“终于等到我了,等你好半晌。”裴原左手搭上她手心,嘱咐道,“使劲剪,光秃秃最好,最烦长指甲。”

宝宁大剪子咔嚓咔嚓空剪两下,抿唇笑:“你自己说的,弄狠了可别怪我。”

裴原眉梢扬起:“我是那样的人吗?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钉。”

他勾着阿黄的下巴:“小狗儿,你说是不是?”

阿黄不喜这个称呼,扭屁股不理他,裴原揪弄它的毛,微微勾唇。

宝宁捋顺他的手指头:“又说土话,不知哪里学的。”

“军营里啊,以前在北疆军的时候,那些兵天南海北都有,说的话比这个还混,我最开始时候还不屑,后来习惯了,觉得这么说话也挺舒服。”裴原侧头和她唠家常,“你听着舒服不?”

宝宁顾着手上的活儿,没空理他,附和应着:“舒服,舒服。”

裴原摸摸鼻子,不再自讨无趣,视线转向宝宁的菜园子。他以前没来过几次后院,不知不觉间,那些菜苗已经长得挺高,看过去一片绿葱葱的,赏心悦目。就墙角地方,一簇不知名野草,看着碍眼。

裴原问:“那是什么,怎么不铲了?”

“果子,秋天熟了后能吃的。”宝宁瞟了一眼,低声应着,又抱怨,“你指甲真难剪,好硬,以后还是你自己弄。”

裴原自动忽略掉后半句:“什么果子,有名字吗?”

“叫菇娘,没熟的时候是小小一颗青色的,摘下来慢慢挤出里头的瓤,可以做成小哨子,没有声调,但吹起来很响亮。熟了之后是橙黄色,像是黄柿子一样的颜色,个头很大,又酸又甜。”宝宁心思在他指甲上,“以后还是像用温水泡泡,软一点才好弄。”

她一手抓着裴原手指,用力咔嚓一声。

“疼疼疼!”裴原嘶的一声缩回手,仔细看了看没出血,偏头去抓宝宁耳垂,“真下狠手啊你,杀夫证道还是如何。”

宝宁眼睫颤颤,有点心虚:“你自己说的……”

“嘴硬?”裴原把她剪子扔到地上,一把将她扯过来放在腿上,两指捏她的腮,宝宁嘴唇嘟起,裴原眯着眼笑,轻轻咬她的下唇,“还敢不敢了?”

……

邱明山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前院空荡荡的,人影也没有,他喊了几声没人应,心里着急,怕裴原出什么事,往后院来找,就看见人家小两口玩闹。

邱明山尴尬地怔在原地,他想悄无声息走开,但已经被阿黄发现。

“汪!”

裴原和宝宁同时回头。

宝宁又惊又羞,急忙从裴原腿上下去,不安地抚平裙摆,无措站在那。

裴原的脸则瞬间沉下去,眼里闪过一丝厌烦。

“我……”邱明山张了张嘴,握着剑鞘的指尖不自然地缩紧,“我先出去,等会再来。”

“不用了。”裴原冷淡开口,“有什么事就在这说。”

“这……好。”邱明山迟疑一瞬,但裴原肯和气对他就已相当难得,他感觉知足,配合地走到裴原身边,宝宁给他让座。

裴原给宝宁介绍:“护国将军邱明山。”

宝宁弯唇笑下,屈膝福身。

“我的夫人,季宝宁。”

裴原介绍这句的时候,宝宁分明看到,邱明山眼睛亮了下,他手掌搓了搓,不住道:“好孩子,好孩子……”

他去摸自己的口袋,有些拘谨:“我这来得急,没带什么见面礼,以后给你补上,宝宁你不要见怪。”

他从袖里摸出一块玉佩。

“你若不嫌弃的话……”邱明山笑着,将玉佩推给宝宁,“便收着。”

传闻中的护国大将军杀伐果决,征战沙场二十余年,战功无数,与匈奴对敌从无败绩,是个威名赫赫的人物。宝宁本以为,他应该是严肃的,不苟言笑,一身威严气派,没想到竟如此和气,这让宝宁惊讶。

只是这玉佩,她不知该不该收,看向裴原。裴原本面无表情,待瞧见那玉佩上花纹后眉心一皱,替她下了决断:“传给你家儿媳妇的东西,让宝宁怎么收,多谢将军了,心意我们领,但不必。”

心思被戳穿,邱明山手掌攥拳,将玉佩藏在手心,冲宝宁笑了下:“行,下次的,下次伯父寻个更好的礼物送你。”

他笑得有点勉强。宝宁觉察出气氛古怪,不敢多留,应和了几句,便寻了个由头要走:“我去沏茶。”

刚走两步,裴原忽的抓住她手腕:“将军带了兵来吗?”他问这话,宝宁疑惑。

邱明山颔首:“一小队人马。”

裴原神情放松一些,侧身面向宝宁,低声道:“在院里待着,别远走。”

宝宁这才明白过来,他是怕那日之事再发生,在确保她安全。她心上一暖,笑着应了句好,福身告退。

邱明山看着她走远,手腕放在膝上,轻声道:“是个好姑娘……”

“不劳将军费心了。”裴原打断他的话,面上笑着,眼里没什么情绪,“将军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仍在抵触他。邱明山眼里有些湿意,自从那事被撞破后,裴原和他大打出手,随后不顾天还未亮,一骑单骑回京,连句道别的话都没和他说过。

再次见面就是三天前,裴原求他帮忙找人。

今日这玉佩,若是放在以前,裴原定会大笑着收下的,他们本就亲如父子,如今却连笑脸相迎都成了假象。

邱明山收敛情绪,提起今日正事:“巴蜀军的虎符丢了。”

裴原猛地坐直腰。

巴蜀军原本归裴澈掌控,虎符也在裴澈手中,一年前南方有战事,裴澈携虎符去监军,战事平后回京,虎符仍留在军中,交由副将周江成保管。后来裴澈犯错入狱,又失踪,巴蜀军换将,换的就是周江成,按理来说,虎符应该就在周江成手中。

如今怎么没了?

邱明山道:“前太子回京的那日,虎符便没了,但周江成不敢上报,自己将事压了下来,几天前有人报,说南越又要进犯,周江成瞒不住了,才密信告诉我。”

裴原咬牙道:“简直废物!”

“我来的路上思前想后,若真有贼人偷虎符,是为了什么。虎符一分为二,一半在统帅手里,一半在圣上手里,就算那人手中有这一半虎符,也无法调动军队。”

裴原道:“除非边境骚动,需出兵进攻,圣上将另一半也赐下。”

邱明山摇头:“但如此也说不通,他就算可以调动军队,也只能迎敌。巴蜀军是前太子一手带起的,就算拿贼人真存了篡位的心,想带兵反扑京城造反,那些副将头一个就不会听任他。”

裴原眼睛眯起:“但是虎符丢了,周江成定会被问责,那些原本服从于前太子的副将也会被问责,不出意外,巴蜀军的将领将会大换血。”

“所以贼人的真实目的就是……”

两人异口同声道:“夺兵权。”

裴原问:“周江成有怀疑的对象吗?”

“他不确定。”邱明山叹气,“前太子返京那晚,军中欢聚,他酩酊大醉,并不记得是谁进了他营帐,拿走了虎符。”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裴原眼中怒火熊熊,邱明山皱眉,“但有一人过分可疑,我猜测。”

裴原问:“谁?”

“他的妾室,名叫绿云,听周江成说,绿云在虎符丢了后第三天,就得急病死了,怎么会那样蹊跷?但周江成极喜爱绿云,拿人头向我保证,绿云不会做这样背叛他的事。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裴原抓住话中重点:“他回京了?”

邱明山点头:“就在我府里。”

裴原还未开口,邱明山道:“原儿,我知你不喜我,与我有隔阂,但裴霄已然有动作,我怕你在居于此处,会对你不利。这里荒山野岭,连丝人烟都没有,他若真想下手,你武功虽强,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你已经成婚了。”

邱明山劝他,小心中带着希冀:“不如,就和以往一样,你暂且借住在我的府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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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

邱明山是傍晚时才走的,宝宁不知他和裴原说什么,说了那么久,见天色晚了,想留他吃晚饭,邱明山婉拒了。

裴原的神色一直淡淡的。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宝宁的饭早就做好了,闷在锅里,菜也都洗好切好,就差下锅炒。

阿黄围在她身边上蹿下跳,把放葱的碟子打翻了,宝宁拍它屁股一下,去后院里拔小葱,回来就看见裴原坐在炕上,手里摆弄着一个盒子。

盒子带锁,他捻着一把小钥匙,在那戳戳捅捅,就是不肯打开。

宝宁本没想管他,洗了手切葱花,屋子里响起刀刃与菜板碰撞的当当声音,裴原看她一眼,放下手里东西,朝她走过去。

宝宁先他一步躲开:“唉,别碰我,刀刃伤着手,我害怕。”

“就让我闻闻。”裴原把她手里的刀拿走,从身后环住她,鼻子贴在她脖颈间,深深嗅一口。

宝宁笑着挣扎:“痒死了……快放手。”

裴原低低地笑,宝宁转身,将手指放在他鼻子底下:“让你闻个够。”

裴原皱眉偏头:“葱味儿的,真辣。”

“那你还不赶紧走。”宝宁把手缩回来,眼睛亮亮,耳根泛红。

她和裴原之间已经很熟悉,但对于这种过分的亲近,肢体的接触,宝宁仍有些不适应。

她抓着小铲子赶人:“再在这里讨人嫌,晚上就没饭吃了。”

“你喜欢这里吗?”裴原忽然拐了话题,“这地方挺偏的,荒郊野岭,人影没几个,蛇虫鼠蚁倒不少,昨晚上大梁上跑耗子,听见声儿没有?”

宝宁打了个哆嗦:“要吃饭了,你说这些做什么,怪膈应人的。”

裴原正色:“我就是觉得,这地方不太适合人住。”

“这几个月不也住得好好的……”宝宁意识到他话里有话,“你想搬走吗?”

裴原“嗯”了声:“其实刚来的时候,我瞧着这地方就不太满意,只是当时心灰意冷,想着就这么凑合着过算了。现在不行了,我好得差不多,咱们也不是没条件住更好的地方,为什么要在这受委屈。”

裴原冲她打温情牌,用鼻尖去蹭她额头:“我带着你去更好的地方去,带你享福。”

宝宁双手抵他肩膀,拉开距离:“我不觉得这里委屈,咱们不是过得挺好的?什么也不缺,什么都有……为什么突然说要搬走,裴原,你是不是没和我说实话,还是那会儿邱将军与你说什么了?”

裴原道:“这里不安全。”

宝宁眉头拢起一瞬,她想起之前遇见过的那些人,徐广、冯永嘉、裴霄,纵使不愿,但宝宁还是得承认,这里确实是危险的,若真出了事,没有人可以帮他们。

看着裴原眼神,宝宁心里残存着一丝希冀,她其实早就想开口的,他们可以一起远离京师,到一个偏僻些的小村子,隐姓埋名,就做一对普通夫妻就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去想那些权利夺位之事,平淡而自在地过日子。

这是她的愿望,她一直没与裴原说,是怕他不愿,裴原出身高贵,过惯了富足生活,让他舍弃一切陪她走,未免强人所难,宝宁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现在好像是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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