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痒】 (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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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菡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将头转向另一侧去看为首的白佳氏是何种表情。

在旁人叵测且关注的目光中,她将这凤簪接过,和众人一同谢恩。

皇后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白妤婷笑着恭喜姝菡:“成嫔妹妹得的这只簪一看就是个宝贝,想来是皇后娘娘割爱的结果,倒是让我们心生艳羡。不过此物虽好,妹妹你终归无缘一戴,只能拿回去装进匣子再束之高阁,真有些暴殄天物……”

皇后就怕她不接口,板着脸反驳:“仪嫔妹妹此言差矣。金簪再金贵,也比不得咱们姐妹间的情谊珍贵。何况你焉知成嫔她没有机会把凤簪先戴起来?你们说是?”

也不知是问向姝菡,或是白妤婷,还是屋子里的众人都被席卷在内。

姝菡便笑着接口:“想来白姐姐是看中了我手中的这只金簪故意说笑,可巧我也心仪你得的那副翡翠镯,若白姐姐愿意割爱,我倒不介意和你交换。不过,这礼总归是娘娘的一片心意,你既想要,何不向娘娘开口讨?想来娘娘也是愿意成全的……”

皇后便有些拿不准,这成嫔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话里话外和稀泥,既领情却不干事。

刚要开口激化眼前的局面,门外一身朝服的大阿哥福元带着一行人打门口进来。

“皇额娘。”说着跑来抱住皇后的大腿撒娇。

“这是才从上书房回来?怎么跑的满头汗?”口中嗔怪,满眼满心俱是宠爱。

随行的前任大内副总管崔公公赶忙解释:“大阿哥一下学就张罗过来,说是要给娘娘您一个惊喜。”

皇后顾不得打压屋里众人的气焰,顿时转移视线,她捧起大阿哥的脸,褪下鎏金护甲亲自用巾帕给他擦汗。“什么惊喜,让皇额娘看看。”

大阿哥的从人里便有个**岁的小太监捧着个盒子呈上来。

倩儿从他手中接过,取出里面的物品,原来是张叠起来的生宣,隐约透了墨痕。

福元兴致勃勃下地把纸打开、又抻平,上面的内容便展现在众人面前,原来是一幅画像。

画面上一共有四个人,用了写意的笔法,依稀可辨是一家四口的人像图。

其中一男一女在后,两个童子在前。

虽线条不够流畅,形象不够饱满,但衣服被涂满了明黄色,顶戴画满东珠,任是傻子也猜不错。

皇后便故意逗福元自己描绘。“这上面画的都是谁啊?”

“这个板着脸的,是皇阿玛,这个最好看的是皇额娘,这个是我。”

“还有一个呢,那个比福元还小的童子是谁?”崔公公不遗余力地献宝。

福元似乎很不满意他没瞧出来:“那个是弟弟啊,是皇额娘肚子里的小宝宝。”

说完还向皇后求证:“皇额娘,是我画的不像吗?他为什么认不出来?我本来不想画上弟弟的,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可是您说了,我们一家四口,谁也离不开谁,我就照着自己的样子,把他画得小一点,我是不是弄错了?”

皇后看大阿哥满脸失望的表情,心疼得快化了,一边把他搂紧在怀里安抚,一边安慰:“福元画得最好了,是你崔谙达一时眼花没看出来。”

“是是是,都是老奴一时花了眼,这小阿哥一看就和大阿哥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都是大富大贵的相貌……”

一屋子的人就站在下首,听着坤宁宫的主人和她的儿子议论着一家四口的话题。

姝菡脸上毫无表情,心里却不免自嘲:皇后和皇帝论的才是正头夫妻,这一家人的说法虽让她们这些做侧室的面上难堪,但也的的确确占着正理。搁在平常人家,把庶出子女当做奴仆的也不在少数。

道理是如此,但任谁听了这话也知,天家的子息都是龙子凤孙,遑论连着三代天子都不是嫡出,大阿哥这话传到圣人耳朵里也算是诛心。

而且,他一个稚童有什么亲疏远近的意识,还不是长者教化灌输而来。今日大阿哥能只认自己一母同胞的手足为兄弟,焉知明日不会把他皇阿玛与庶母所生的孩子当异己铲除?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顿时令人遍体生寒。

姝菡几乎无意识地将手护在自己四个月大的肚腹上,头一次如此为孩子的未来感到彷徨和担忧。

和她两步之隔的仪妃白妤婷显然比她愤慨的多。

她的二阿哥刚刚出生月余,难道以后都要在这对狠毒的母子手下谋生?指甲嵌入皮肉,也比不上她心里的愤恨。

随后,她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立在另一边的成嫔,或许,也是时候拉拢一个盟友。

002

皇后忙于哄大阿哥午睡,便没有心思继续归拢后宫里的女人们。

姝菡由铃儿阿蘅扶着出了坤宁宫大门,却发现白佳氏的车驾停在眼前。

“成嫔妹妹若是得空,不妨到我承乾宫里小坐?我兄长托人从西南捎来了上等的官燕,最宜孕中进补。”

姝菡想都没想便拒绝:“仪嫔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近来正服着顾嬷嬷特制的汤剂,寻常补品再碰不得。且二阿哥在承乾宫还等着姐姐你回去,我今日就不叨扰了。”

白妤婷看她没有同意,也不意外,只继续示好:“也好,妹妹若哪日改变心意,可随时遣人同我说。旁的没有,我兄长在西南一带还没有搜罗不到的上佳补品,定有你用得上的。”

姝菡笑而不语,向她颔首之后便在阿蘅和铃儿的搀扶下上了舆车。

她白家的东西,她费姝菡受用不起。

想想今日之行,既觉愤懑、又感好笑。

一个两个,她们是凭什么认定,自己会做任由她们驱策摆弄的棋子?难道她们想拉拢,她就非要择了一方投靠?

皇后想要坐山观虎斗,却没想到她自己如今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已经江河日下,朝夕不保。

白佳氏以她那位领兵在外开疆拓土的哥哥为依仗,就不明白历来武将不是死于沙场,便是灭族于功高震主?

铃儿见姝菡一路上无语,以为她是因为方才皇后蓄意挑拨而伤神。

“主子何须烦心,凡事有万岁爷呢。”

姝菡没有刻意纠正她的误解,只吩咐她:“等会儿请了顾嬷嬷来。我要诊脉。”

看来接下来一段时间,她要暂避锋芒,安心在永寿宫里养胎。旁人想怎么斗,都别想拉她下水。至少眼下不行。

至于坤宁宫和承乾宫的拉拢,她也准备一概装聋作哑。

回到永寿宫后,顾嬷嬷除了例行开了补药,另给出“成嫔娘娘宜静养”的诊断。

寿康宫闻讯,派了宫嬷嬷亲自来探看,并传了老祖宗口谕,临盆前再不准她乱走,连请安都一并免了。

太皇太后开的金口,太后那里也吐口,只让姝菡好好将养。

到了皇后的坤宁宫,她自己尚且要养胎,还要照顾晚间着了风寒的大阿哥福元,自顾不暇,暂时放弃调理人的心思,但还是不甘心被人驳了面子,便选了一个信得过的嬷嬷去往永寿宫坐镇,美其名曰:“这位蔺嬷嬷最是熟识宫中礼仪法度,想来可以帮着成嫔妹妹归拢教化下面的宫人。”

姝菡知道皇后心术不正,要么是想在她孕中生事,要么是安插个眼线过来。

不过人既已经送到门口,她没道理退回去,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晚只让铃儿把这位蔺嬷嬷先领去安排下塌处,且私下里嘱咐阿蘅几个:“先忍耐几日,不要被人抓了把柄,若是占了理再发作不迟……到时候自有我给你们撑腰。”

阿蘅心领神会,知道姝菡不会吃个哑巴亏,只不过等着时机成熟,便对汀兰语卉和玉琉耳提面命,所幸几个人一条心,都听了吩咐准备同仇敌忾。

其实算起来,这位蔺嬷嬷也不算生人,本就是她们几个当秀女之时的训导嬷嬷。

当时没有切身利益冲突,只觉得她严厉刻板,可是眼下情形大有不同。

这人显见是皇后安插进来的,就算姝菡不说,也没人会主动招惹是非。

蔺嬷嬷得了皇后看重,确实准备大展拳脚,到永寿宫当日因“主子身体不适”没能见上一面,只等着次日把威风抖起来,势必要把整个永寿宫里的侍从制得个服服帖帖。

作者有话要说:拉票环节

皇后:我身份煊赫,跟着我有肉吃~

仪嫔:选我,选我,为了孩子,我们得组小老婆联盟……

菡菡:宫斗烧脑,我躺赢不好吗?

☆、【弄巧成拙】

001

将入夜,御前伺候的小良子来永寿宫传了圣谕,皇帝今晚要过来留宿。

姝菡彼时刚沐浴换过寝衣,闻言不禁一愣:按规矩,天子召幸宫妃都是晚膳后择了绿头牌翻过去,随后由太监们背着中选的妃嫔“背宫”去皇帝的寝殿,像她这种有孕的,连牌子都已经被撤下,是不能安排侍寝的,更别说让皇帝过来留宿。

当然,作为皇帝原配嫡妻的皇后不受此种限制,而刚刚产子不久的白佳氏也要等满了三个月才能禀明皇后将牌子补上去。

姝菡本以为皇帝在坤宁宫住满了七日,今晚上要么是独自在养心殿就寝,要么就宣了潜邸的那四位贵人伺候,此番突然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口谕,难免心下不安,随即便向来宣旨的小良子探个究竟。

小良子也是从前潜邸的旧人,后来又曾随驾去了热河行宫,对姝菡乃至她身边伺候的小六和铃儿都甚是熟悉,更是知道这位成嫔娘娘对万岁爷而言是何等特殊的所在,于是偷偷露了口风。

“成主子且安心,此番万岁爷过来,是因晚膳时候听说您白日里请了顾嬷嬷扶脉,因担心您身体故有此安排。您到时候只管留了灯别落锁,也不用您再起身接驾。”

只因诊脉就要过来留宿?对旁人而言,只抽空看看就已是破例施恩了……

姝菡虽然觉得小良子说的原因多少有些牵强,还是让铃儿取了碎银子封赏。

小良子先时不敢接,倒是被小六接了硬塞进他怀里:“主子赏你是体恤你在万岁爷跟前辛劳,又不是要唆使你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要是再扭捏,往后也别往咱这处永寿宫跑。”

小良子这才不再推让,看看左右没有生人,另低声说了句:“万岁爷晚膳前还接到了从坤宁宫递过来的消息,说是大阿哥染了风寒,且去看过大阿哥回来之后,似乎心情不大好。”

“当时你可在场?是大阿哥病得严重?还是碰到了什么人?还是什么事儿?”

“是万岁爷看见了大阿哥画的一幅人像……上头还写着一家人之类的批语。”

姝菡了然点了点头:“有劳你了,我晚上会多加留意的。”

随即让小六送他出门。

姝菡这半年来别的长进没有,唯独在面对困扰之事的时候,已经练成个随遇而安的态度。

反观院子里的众人,不少是头次有机会得见天颜,难免有些露怯。

姝菡索性只留铃儿在屋里伺候,旁人都撵回去休息,又或是去外面当值,省得一不小心触了虎须。

一个时辰后,院子里几声响鞭鸣动,随后是众人接驾高呼万岁的声音。

姝菡从床榻上缓缓起身,随手拿起件貂绒斗篷披在肩头往外去迎。

刚走到门口,就碰见外面的人掀开帘子,撩帘子的小太监身后是个明黄身影。

姝菡也没委屈自己行大礼,只半屈膝下去,准备蹲个安,却被一双大手及时托起。

随后满幅金丝团龙的朝袍便映入眼帘,头顶的声音比这身衣服让人心安。

“以后不在外面都不需要行礼。”

“谢皇上恩典。”

皇帝似乎今晚心情不佳,只“嗯”了一声就拉着姝菡进屋。

姝菡也不说破,只明知故问:“皇上今夜怎么过来了?”随即又委屈地补上一句:“这不合规矩。”

旁人不知道,还当她给圣人下了什么蛊,才新朝没几天,就做出这样蜇人眼的事。

“不合规矩怎么了?朕做了二十几年循规蹈矩的皇子,如今还要由人来教导规矩不成?”

姝菡赶紧放软了口气:“您先息怒,臣妾只是怕招来旁人非议。”“您能来看我,我心里十分欢喜。”

说着顺势执着他的手靠在他身前。

皇帝听她自称我,又是个乖顺体贴模样,终于压抑下心中的火气。

“夜深了,将息。”

姝菡朝身后摆了摆手,示意铃儿出去,自己则扶着皇帝朝卧榻而去。

皇帝一边走一边关切:“听说顾嬷嬷让你将养身体,可有大碍?”

姝菡噙着笑:“臣妾这不是好好的吗?顾嬷嬷是妇科圣手,定会保臣妾和腹中孩儿康健。”

“真不用召御医再来看看?”

“臣妾的身子骨儿好着呢,顾嬷嬷也是小心太过,万事以龙嗣为重才如此草木皆兵。”

“听说下午你去过坤宁宫?可还顺当?”

“瞧皇上说的,就是去皇后娘娘那里领个赏,顺便问个安,能有什么不顺当的?倒是您日理万机,还要牵挂着臣妾,实在让人赧颜。”

说着就抬手替皇帝宽衣。

“你身子重,我自己来。”

姝菡便放下手,把半边帐子先撂下来。她平时睡里面且是侧卧,怕地龙烧起来闷得慌最近都不落帐子。

可屋里通常要留灯,她怕皇帝晚上被晃了眼睡不踏实。

皇帝把衣袍放在脚踏,索性从身后把姝菡抱起,轻轻把人平放在卧榻上,又顺手放下另一片床帘。

帐子是几层厚的绸布,立时将大部分光线隔绝在外。

姝菡闭着眼,很快就被困意包围,朦胧中却听见耳旁有声音,像是在问她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顾嬷嬷可说过,你这胎是男是女?”

姝菡只敷衍:“皇上是希望要个小阿哥,还是小格格?”

皇帝没有答她,而是将大掌覆上她的肚腹:“它闹人吗?是不是已经开始胎动了?”

“偶尔会动的,不过它有些怕生,只有周围静下来,它才肯动,如此看来必定是个小格格,所以才这么胆小。”

皇帝似乎不高兴:“朕的骨肉,管它是阿哥还是格格,何须有所畏惧?”

姝菡腹诽,需要畏惧的真不少呢,若是个女儿便担心她日后觅不得个如意郎君,若生下的是个阿哥,又深恐他的嫡母庶母加上几个兄长,哪一个不是他成才路上的磕磕绊绊。

皇帝看姝菡不应声,还当她睡着了。

只把她圈在怀里,又不敢楼得太紧。

要是人人都能像她这般乖顺无争,这天下是不是就会美满太平许多?

一想到他去坤宁宫看望嫡长子福元时的情景,他的心绪难免波动。

他才五岁而已,就已经那么势利争胜,口口声声容不下庶母所出的二阿哥,连姝菡怀着的这一胎都要恶言中伤。

皇帝仿佛在长子身上又看到了当年在上书房欺凌其他弟弟们的前废太子,简直是一样的丑恶嘴脸。

不行,这孩子不能教个心胸狭隘的蠢笨妇人给毁了,后位不能妄动,只能及早为大阿哥独设一宫,再放了好的师傅从小教导,希望为时不晚。

困意渐袭,皇帝闭上眼,掌心却突然一动。

姝菡似乎也有感应,只将手抚摸向小腹,却直接摸到了皇帝的温热手掌。

她欲挪开,却被反手抓住,再次放回在胎动之处。

“乖,皇阿玛明日还要大朝,你额娘怀你也甚是辛苦。”

那小东西果然乖觉地安静下来。

002

姝菡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且有了老祖宗的口谕,不用到各处请安,便没急着起。

皇帝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但她睡着时从头到脚都感觉暖烘烘的,应是被他拥了整晚,仿佛回到了热河行宫里两个人交颈而眠的日子。

可她何尝不知,往后恐怕再也没有此番光景。

等产下这一胎,她便要和这宫里的大多数等待临幸的女人一样,每日于晚膳前侯在养心殿的西围房里,等着皇帝忙里偷闲想起来该翻谁的牌子。即使中了选,也不可能和天子彻夜同塌而眠,事毕便要被敬事房的太监背去东围的值房度过后半宿。

到了那个时候,她大概宁愿没有这份荣宠,好歹能在自己的床榻上睡个囫囵觉。

天转眼大亮。

姝菡还是不想起,大抵孕中的人都嗜睡。

刚转过身,门外传来一阵鸡飞狗跳。

姝菡无奈坐起身,差点忘了昨夜来了一个蔺嬷嬷,正迫不及待要在她这永寿宫里立棍儿掐尖儿。

“铃儿,打水进来。”

叫了两声,无人应她。

姝菡无法,只得披衣趿鞋下地。

绕过屏风将门推开,被眼前景象惊了一跳。

蔺嬷嬷背对着她,正晃着手里的腰牌对面前几个丫头颐指气使训话,先头几句姝菡没听着,想来是夸耀她以往的大能,后面却越说越不像话。

“我虽与诸位同殿为奴,但毕竟领着掌事嬷嬷的差使,又受了皇后娘娘的重托,来服侍有孕的成嫔娘娘。我不管你们从前是在哪处当差,又是论得什么礼法。但打今天起,这永寿宫里只认一个规矩,那就是……”

话没说完,姝菡轻咳了一声,诸人视线调转,见到了推门出来的姝菡,均不约而同忽略蔺嬷嬷,齐齐跪下向姝菡施了大礼。

蔺嬷嬷正口沫横飞,回头看见姝菡,只得将被打断的恼意掩饰下去,规规矩矩跪下去行礼。

“老奴蔺吉兰,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服侍成嫔娘娘,请娘娘金安。”

姝菡不急着叫她起来,只朝着铃儿问:“我方才在屋里叫了两遍没人应声,不知道在门上留人伺候吗?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铃儿赶忙叩头:“请主子明鉴,是蔺嬷嬷叫了奴婢们训话,才错过了伺候主子起身。”

姝菡这才把视线转回到跪在地上的蔺嬷嬷身上:“原来是蔺嬷嬷在代我教训宫人,那这次就算了。不过我还要奉劝嬷嬷一句。这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便是圣上来了,偶尔都会临时起意做些个随性逾矩的事来,你要是到时候还硬揪着规矩不放,哪天无意间触怒了龙威,别说我这个做主子的保不了你。”

蔺嬷嬷先是错愕,她印象里那个叫雅珠的宫人该是个绵软可欺的性子啊。

随后赶忙叩头称是。

姝菡点化到这儿,也就不再在她身上浪费口舌。

“铃儿阿蘅进来伺候,语卉去备膳,玉琉想着把我的貂绒斗篷晒一晒,昨日圣上喝茶不小心撒了上去,汀兰去库里再寻件新的给我……”

所有人各司其职开始忙碌,只把个老虔婆晾在当场。

蔺嬷嬷不禁怀疑,她这一回,难道又站错了?

☆、【推】

001

养心殿内的龙涎香若有若无挥散在空气中,内监总管邓公公捧着一摞奏折轻手轻脚走进来。

待发现御案上又多了一叠儿本章,龙椅上的皇帝才略停下手抬头。

“换杯茶来。”

说完继续低头埋首满案朱批。小邓子便朝着立在龙椅后头的御前宫女打了个眼色,等人把茶杯撤下去,试着开口。

“万岁爷,该用午膳了。”自登基以来,皇帝就鲜少按时按点进过膳,但小邓子还是尽心提醒。

皇第看了看东边窗下的落地鎏金西洋钟,揉了揉额角。

“不急。”“这几道紧要的折子先送到外院军机处,立刻就让人按批拟旨,你侯在那带回来请印,务必今日要发出去。”

“嗻。”小邓子拿了折子欲退下去,却再次被叫住。

“回来时把容谦认罪抄家的案卷也一并拿进来。”

等小邓子领命退出去,皇帝又连续批阅了十余本折子才暂停下笔。

从前做皇子的时候,他虽知道国库空虚户部吃紧,却不知已经亏空到如此地步。

其他事情尚且可以暂缓,唯独在前线领兵的几位将军纷纷上表请求多拨军费,便是九弟在请安折子里也略提了两句,所幸十弟赈灾的银两已经到位。

开源节流是一方面,皇帝另盘算着,要早些将那些国之巨蠹一个个清理干净,再借机整顿吏治,把过往贪墨渎职、卖官鬻爵的勾当通通严惩禁戒方是根本。

前些日子初登大宝需要安抚人心,该封的封,该赏的赏。到了眼下,也该把他以往的铁腕手段推行下去,期望能够尽早拯救表面浮华,里子却千疮百孔的凋敝山河。

按部就班打开一本折子,皇帝难得没有马上落笔,而是微微犹疑。

眼前是福建总兵上的奏事折子,称抓到了叛党-前英亲王的妻小,请圣人裁度如何处置?

这本是个不需思量的奏批。

放在其他人身上,只一句“九族俱诛、挫骨扬灰”朱批落定再无贰念。

可是转念还是落笔容情:赐鸩酒,厚葬。诛三族。

老三虽是他宿敌,但三福晋在她亲夫被打落谷底发配治水之时,从始至终不离不弃,如果不是成王败寇,当得一句赞誉。

再想到如今稳坐中宫后位的那木都鲁氏,心中感慨更甚。

“小良子,传朕的旨意,让工部尚书耿国泰觐见,就说朕要同他商量修缮景仁宫事宜。”

大阿哥已经五岁了,不能继续再养于妇人之手,否则早晚要叫他那个心胸狭隘目光短浅的皇额娘给误了。

二阿哥还小,待长大些也要尽早分宫另居,白氏也不是个有胸襟远见之人。

往下继续,又不禁联想到姝菡这一胎,心蓦地柔软下来。这个孩子是被他寄予厚望的,都说生女肖父,生子肖母。

等到他创下一个太平盛世,便要一个平顺宽仁的儿子来继承他的江山。

转念也觉得自己想这些为时过早,遂放下杂念,继续未完的政务。

002

姝菡并不急着发落蔺嬷嬷,而是让小六先去摸摸她的底细。

内务府里有每个宫人的底档,这位蔺嬷嬷既然被派来了永寿宫,姝菡作为她正经主子,正该过问,小六凭着腰牌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厚厚一叠记录拿到手。

这样一个小角色,原本不需姝菡如此费心,想收拾了她也不是没有办法。

之所以没有立刻找由头把人打发,实是因为要顾及皇后脸面,也不想在孕中生事。人刚进门第一天,贸然出手风险大且太挂相。

再则,这位蔺嬷嬷报出来的名字和她印象中某人相似,让她想一探究竟。

等这会儿打开手中卷册,果然如她所想。

这位蔺嬷嬷,正是当初在绛雪轩齐茉儿身边伺候过的旧人吉兰。当年她在齐娘娘失势之后另投了荣妃,哪成想荣妃因魇胜太子被褫夺封号,她便求了贤妃恩典去了永巷。此后辗转多年几经沉浮凭着资历熬到了管事嬷嬷,且看情况是靠上了皇后这棵大树。

姝菡放下底档心中厌恶更盛,原来真是那个背主势利之人。

说起来,当初姝菡生母入宫之初,正是因为这位蔺嬷嬷另觅高枝才临时补了缺儿,引出了后面藏书稿和她此后的种种机缘巧合。

如此深思,冥冥中似有天定,将毫无牵连的陌生人莫名搅绕在一起,不死不休。

将卷册合上,姝菡交给小六送还,心意已定。

这位蔺嬷嬷,她不会继续留着,就冲着她不忠不义这一点,也没有感化策反必要。

到了下午,姝菡小憩过后,吩咐铃儿往一墙之隔的养心殿送去些酸梅。

她听说这两日皇帝胃口不佳,就借花献佛,把太后予她的零嘴拿过去献宝。

皇帝得了梅子,一批完奏折,果然来了。

彼时,姝菡正在屋里和蔺嬷嬷说话,正问起宫里几处精巧且宜过冬的宫室。

“……除了前头那几处,其实最精致雅意的避寒之地,要数御花园往东南的绛雪轩。那处因了活水热汤,修着三层高的暖阁,便是窗扇都是琉璃密封,只可惜如今早已荒废。”

“这倒是可惜了。”姝菡正感叹,抬眼就看见一身常服的皇帝进门。

赶忙起身:“皇上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臣妾都来不及接驾。”

皇帝便拉着姝菡的手在软塌上落座:“不是说了,在此间不用施礼?”随后把目光往下首一瞥。

就看见了在地上叩拜的众人,其中一个眼生的嬷嬷,应该就是方才讲起那处绛雪轩的。

从前在宫里,这本是个禁忌。到了如今虽没有那么大避讳,终归不吉。那个受宠的汉人妃子,不仅落了一胎,最终也自戕在绛雪轩的暖阁里。

这样的地方,她也敢说适合姝菡过冬?

“这是谁?”

“是新调来的管事蔺嬷嬷。”

皇帝似乎不再关注,“都跪安,我同你们主子说会话。”

一行人出了屋,皇帝半靠在榻上,将姝菡囫囵个抱起置于身前圈揽,一双大手覆上她的肚子。

姝菡有些羞赧,这青天白日的,让人看见可怎么办,就扭着身子要站起来。

皇帝一把将她按住,扳着她的脸就贴过来唇齿相依,转眼间就把她逼得娇喘连连。

更要命的是,她明显感觉到皇帝的躁动,隔着外袍,仍充满勃勃生机。

姝菡有些慌,趁着他换气的功夫赶忙求他:“皇上,臣妾去给你泡茶。”

皇帝不再继续施为,也不放手,平复了半晌,才转而继续专心抚摸她的胎动。

太医说过,过了三个月,也不是不可,但既然她不愿意,还是忍耐一些。

从皇考大行至今,他已经有数月没有临幸后宫,偏偏今日在她这儿失了分寸,也有些面矮。

片刻后。

“我回养心殿,你好好歇着。”

姝菡还当触怒了他,赶忙伸出手去拉,“臣妾知错,您勿恼。”

皇帝少见她如此小意逢迎,便故意背对着他不说话。

姝菡咬了咬牙,从他身后缓缓伸出双臂交叠在他的身前,又将头贴紧在他丝滑的锦袍上。

“臣妾并非领会不到您的偏疼,可这里毕竟是皇宫大内,身边不知多少耳目盯着看着,臣妾不敢行差踏错。”

皇帝口气微微带着愠意:“哪个还敢给你上眼药不成?我头一个不饶。”

“这规矩摆在那,您是天子更要做万民的表率,要真是为了臣妾而坏了规矩,我被说成烟视媚行的祸水倒还罢了,您的平生该让史官如何落笔,又让后世子孙如何评说?”

皇帝总觉得姝菡话里有话,却不愿意和她纠缠这令人不愉的话题,遂转身反抱住她,随即吻了吻她额角。

“我知道了,便是你想做妖妃妲己,我也成不了亡国的商纣王。”

是夜,清心寡欲数月的皇帝终于在养心殿内翻了马贵人的绿头牌,敬事房的太监兢兢业业载入彤史。

姝菡彼时正用手拈起颗梅子含进口中:果然微带着酸。

次日一早,由坤宁宫赏下的如意榴花头面并一箱子衣料便被抬进了咸福宫的西配殿,马贵人请安时当着众人的面规规矩矩给皇后叩头谢恩,从此更是时常被召去往坤宁宫伴驾。

而打那以后,除了玉贵人之外,其余两位有封的贵人也陆续承宠,连白佳氏都独独得到皇帝封赏的首饰和给二阿哥的玩器,所有人心知肚明,白景瑞在西北又建了功,将在外不好一封再封,只能借引子给他妹妹撑腰。

白佳氏心思活泛,便借着地势之便,时常去找同在东六宫的梅赫里贵人走动。

玉格格危机感骤起,左右权衡,还是决定把力气使在国之正统皇后娘娘的身上,也有事无事往坤宁宫去,皇后不介意多颗棋子,也默许她的奉承。

如此,后宫里统共七个女人,竟然无形中分好了阵营,皇后虽地位超然,但白氏在皇帝有意纵容下,竟隐约有和她分庭抗礼的态势。

外间如何且由它去。

姝菡仍然窝在自己的永寿宫里足不出户,皇帝基本隔三差五就会到她这里小坐,有时候也同她一起用膳,倒是再没有在夜里留宿过。

蔺嬷嬷不敢当着皇帝的面作妖,平时姝菡也不给她安排正经差事,只把她架在半空对着几个粗使的宫婢小太监扯皮,她根本没有机会出门,更别说向皇后娘娘报信。

而到了近十月底,终于给她逮到了机会。

☆、【处置】

001

十月二十三这一天,姝菡因夜里多梦醒来的有些晚,起身后只粗粗用了些米粥,辰时三刻就带着阿蘅和铃儿乘舆车出门。

她已经很久不出永寿宫,连太皇太后、太后和皇后几处例行问安都停了半个多月。

昨日睡前,她突然想起,十月廿三,对老祖宗来说是个难过的日子,所以才决定势必要去她老人家跟前陪伴。

永寿宫里汀兰带着玉琉和语卉两个也没有偷闲,而是把姝菡箱笼里的衣服都翻出来,准备一会儿趁着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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