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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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角色让周敬生措手不及,纵使满嘴口舌也用不上半分。对方竟是对鹿鸣军半分不敢兴趣的模样,分明是你愿来便来,不行就作罢。至于常理可言的,军中日后事务军级统领之分,对方竟是半分没有兴趣。

这着实让周敬生觉得无从下手,和谈不知从何谈起。利益共同当不谋而合,若是对利益视若无睹,还怎么去谈。

正自僵持之际,忽听一旁静默良久的宋贵贵开口道:“不知忠武将军是何处不适?”

副尉阴沉地上下打量了宋贵贵一通,良久道:“头痛。”

“旧疾还是新伤?”

副尉沉吟片刻,略略有些为难,迟疑一会才又道:“约半年之前,也算不上旧疾。”

“军中医师便一直没有瞧好此疾吗?”

副尉摇头道:“反复发作,治标不治本。”

宋贵贵忽而抱拳拜礼道:“我乃鹿鸣军的宋医师,自诩对医理颇有心得,不知大人可否为我通传,小女子可否为贵将军诊治一二?”

宋贵贵一语而落,四人均噤声不语。直等到众人都已觉得不再有希望的时候,才看那副尉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宋贵贵道:“你跟我来。”

宋贵贵抬步要走,昙香一把拉住宋贵贵的衣袖,眼神中满是担忧。宋贵贵轻轻地拂开昙香的手,低声道了句没事,便跟随那副尉而去。

副尉带着宋贵贵穿过营帐间好几个露营帐篷,走了不近的地,才终于在一处颇为宽敞的帐营面前停了下来。这处蓬帐比旁的大上很多,但除了大而敞快之外,外间构造并不比其他帐营复杂奢华很多。

如此看来,这忠武将军倒真不是个在乎门面虚荣之人。单看此处,宋贵贵对他的怯意又少上几分。

那副尉留她在营帐外独自等候,自己进去通传了良久也没有出来。宋贵贵觉得要站得腰杆子都酸了,才见那副尉重新出来。

出乎意料,副尉竟是对宋贵贵露出一抹歉疚的表情:“我家将军昨夜彻夜不眠,这会儿兴许是累了,睡得正沉。方才我多番唤他也没醒,不知道将军未清醒的时候可影响医师诊脉?”

这样……

宋贵贵心中划过一丝不安,历经百战的沙场将军,能睡得如此之沉吗?头痛之症可大可小,莫不是……

“你确定你家将军……只是睡着了吗?”

“这……”

副尉蓦地被宋贵贵这么一问,也呆在原地。他原也未想许多,方才见将军在营帐内面色安和,并未有痛苦之状,只当他是睡了去。现经宋贵贵这样提醒,以副尉多年经验判断顿感不妙。

“不好,还请医师快跟我来。”

副尉满心担忧,一直冷酷无情的面容上终于显出了慌张,看来是对他的将军忠心耿耿。

宋贵贵跟着副尉穿过大堂,未走几步就来到将军歇寝的帐舍。舍间背光,昏暗不清,宋贵贵看不清床上将军的细容,只能隐约从身形轮廓看出是个孔武有力的青年人。

不得应允,宋贵贵不敢贸然触碰将军,只是现在床帐边守候,默默打量一二。

将军并未卸甲,只是和衣而睡,连鞋靴都未脱,半条腿都还露在床帐之外。将军帐营陈设极其简单,除去生活必须,无一物多余。

副尉在帐营中独自翻找了许久,末了才道:“将军这里许是没有烛油了,我去旁营取些过来,医师请稍等。”

宋贵贵点头答应,副尉便独自离去。

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帐营中更是一片昏沉。宋贵贵与鹰潭军的将军独自呆在一起,心中慌乱不安。

床帐中的人鼻息稳定,倒真像是睡得很沉的样子,难怪方才副尉没有瞧出来什么异样。宋贵贵不诊脉也不好知道实际情况,可也必须等。她不能贸然碰触将军,倒会惹起不必要的误会与麻烦。

帐营内倒也不是完全黑暗,月色还是可以如常挥洒进来。只是刚进来的时候眼睛不适应,此刻呆了一会儿,宋贵贵渐渐地感到可以看清楚些东西了。

不好单独靠将军床帐太近,宋贵贵便踱步走远,打量起帐中摆设起来。

东面帐墙挂着一把如冰寒剑,应是将军随身兵器。西面墙上有将军提诗作词,可室内光线不好,看不清写的什么。隐约中只能感到笔力苍劲有力,看来用笔之人当是豪气冲天的人物。

床帐边上便是案几,笔墨纸砚如序摆放,未有丝毫凌乱之感,可见这个将军平日中倒是个寻矩之人。案几上压了几张宣纸,看模样该是将军雅兴之时的一两幅画作。宋贵贵纵然好奇,也不好擅自翻看。

又转了几圈,并无旁的新奇之物。宋贵贵只道这个将军太朴素简单了些,屋内都没一样值钱的东西。突然想到谢歌,粗人一个,却经常爱附庸风雅,有了月银就经常寻些奇珍异宝地罗列在自己帐房充称门面,让宋贵贵旁敲侧击地取笑了好几回。

那个副尉不知道为什么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难不成堂堂鹰潭军那么缺烛油不成?

宋贵贵实在不知道还该干什么了,与个陌生男子莫名其妙共处一室的感觉当真不好,简直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垂目无聊之际,宋贵贵的眸子间突然被一束闪光吸引。再仔细瞧去,却见是案几下面的地板上零散地落了些女子簪花首饰等物件,不知怎么就乱七八糟掉了一地。

刚才宋贵贵并没有注意脚下之物,这会儿衬了月亮折射出闪光,才突然发现这些饰物。

怎么鹰潭军的将军有收集女子首饰的癖好吗?

宋贵贵带着疑问蹲身下俯去捡地上这些琳琅之物。触手之间,月影闪烁,光芒交错间,宋贵贵握在手中的一枚金如意上刻的两个简单的字赫然映入眼帘。

贵颜。

宋贵贵双手颤抖,金如意滑手而落,坠地发出一声钝响。她揉了揉眼睛,好久不敢再去捡那块金如意。

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宋贵贵迟疑不定,终于还是重新捡起地上的金如意,倒过来仔细查看。只见如意通体金光闪闪,亮而奢贵,玉柄上清晰地纂刻了两个字:贵颜。

运笔有力,挥洒自如,正是梁孺的笔峰。

宋贵贵但觉心脏狂跳不止,头目发昏,立刻捡起地上所有的簪花首饰一一查看。

待全部看完,宋贵贵全身早就松软无力,瘫软在地。竟是再拿起一枚小小发钗的力气也没有了一样。

所有首饰无不例外都刻了两个字:贵颜。

宋贵贵突然发疯一般站起身来,抓起案几上的那几张铺开的宣纸,死死地盯着上面的画作。

画作之上无他杂物,全都画着一个女子。女子或眉眼含笑,或秋波微送,神态不一,姿态万千。

有推着胡饼车费力前行的模样。

有噘嘴托腮苦思冥想的模样。

有开怀大笑笑上眉梢的娇颜,也有在一间小食铺中擦汗劳作的辛苦身姿。

宋贵贵一张张番弄完这些画作,眼泪早就成了断线珠帘。她疯也似的甩掉手中一切,跑到帐边,双手双脚不住打颤。一双轻布围帐重如千金,宋贵贵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床帐挑开,露出将军身影。

将军蒙头俯面而睡,睡姿可爱,与身份及不相称。

就是这蒙头而睡的模样,宋贵贵午夜梦回,想之又想,念之又念,今日总算得以复见。

耳畔又回响起分别前那日的同床共枕。

“你怎么翻过来了?”

“你趴着睡吗?”

“你还蒙头?”

“你坏习惯真多。”

那边梁孺从被子中顽皮地露出头来,嬉笑:“日后待你慢慢提心我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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