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劝慰奕詝远离小人,杜受田又想起了道光皇帝拟申饬苏敏的事来,不免又为苏敏叫屈起来:“你从小家境清贫,但不辍青云之志,多年苦读,终有现在的成就,在宗室子弟中实不多见,这次山东办差,虽有小错,但不掩大功,皇上对你太苛责了。”
苏敏却不在意道:“学生为人做事只求问心无愧就够了,皇上终究会明白我的一片报国之心。论起报国,学生对老师最是佩服,您现在成了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稳稳当当的当几年太平官,过几年进大学士,进军机是十拿九稳的事。您却放着清福不享,一心为了朝廷,胸怀社稷,不顾阻力重重,锐意改革官制,还我大清一个清平政治。”
杜受田摆摆手道:“朝廷官制的弊端,我早就萦怀于心,皇上把我简拔到今天这个位置,是皇恩浩荡,若是我只顾官帽乌纱,对这些弊政不管不顾,日后定然痛恨自己终身。”
一番话说得苏敏心头一热,站起身来,对着杜受田作了个长揖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老师高风亮节学生为之心折,这条路不管多么艰辛,学生都打算陪着您走下去了。”
杜受田听了非常高兴,笑道:“行,有了你这话,算我没有看错你。”
有了苏敏的支持,杜受田兴致很高,将自己平日里所想一一道来,恨不得一股脑全倒给苏敏。
苏敏看着侃侃而谈的杜受田,忽然问道:“此事重大,不知老师与四爷商量了没有?”
杜受田明显一顿,说道:“还未说与他知道,只是想先找你来议议,我们拿个条陈出来。再报予四爷知道。”
看着杜受田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敏知道他是担心一旦先与奕詝说了,以奕詝的性格,要顶住各方压力强行推行官制改革,几乎是不可能的,其结果是杜受田的建议一定会被驳回去,不过此时却不是深究的时候。
考虑到改革如何入手,苏敏拍了拍刚才文选司官员留下的那叠条子,说道:“老师可在里面甄别一下,若是确有一些不能得罪的王爷。他们举荐的门人看情形酌情用几个,也好堵一堵他们的嘴。”
杜受田有些不忿道:“你跟我说了这么多选官吏的弊端,就是为了劝我选几个奴才官,堵他们的嘴么?”
苏敏笑道:“老师还是性子急,学生还未说完呢。上面说的这两条积弊。我看都要改,不过要改。也要有策略。学生替老师担心的并不是几个王公要与老师为难。而是整个官场。俗话说欲速则不达,老师要是不管不顾的一刀切下去,难免被藏在下面的石头崩了刀刃。再说了,您是四爷的老师,要是那些王公在您这里铩羽而归,难免不怪罪到四爷的头上。如果对四爷不利的议论出来,岂不是因小失大。”
“有何策略?”
“是,学生以为,改革官制应先易后难。两者相比。包衣入仕的受益者是朝中的贵戚和满洲官员,要动他们何其难也;捐纳的受益者,都是乡间的富家士子,动了他们的利益阻力要相对小得多,再说并不是要一下将捐纳的路堵死,我们一步步的来,先把捐纳官员的任职范围缩小,这点可是有许多走正途官员拥护的,老师随便找个言官提出来,自然有人跟着附和,到时形成舆论,皇上定当首肯。”
杜受田道:“现在对于捐纳官员,朝廷已有限制,只是不得在吏部和礼部任职,官职最高也只到府道,要如何进一步限制才好?”
苏敏在山东时,曾与左清易对此事详细商讨过,不假思索的就说道:“我想,捐纳官员应该禁止六部之中、都察院、大理寺等要害部门任职,在地方上十年之内不能任府县正印官,只能担任佐贰官员。如此一来,仅仅是动了点捐纳制度的皮毛,当不会有太大阻力。”
杜受田思考着苏敏的提议,说道:“还有一点我们必须筹划好,捐纳制度在我朝有百多年,此事若是凭空提出,必引出朝廷百官的议论,最好能找个由头,由此引出。”
苏敏笑道:“要揪这些捐纳官的小辫子容易得很,正好这次三省平定教匪,有一批不称职的官员我要以钦差的名义具名弹劾,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捐纳官员,正好给了捐纳官制改革的由头。”
杜受田拊掌叫好,说道:“你把奏折抄录一份给我,后日正好是大朝会,我找个在都察院任职的门生递上去。”
苏敏道:“只是有一个问题,到时必有人在朝会上提起,若我们不能有满意的回答,就算是要动动捐纳制度的皮毛,也是不可能的。”
“你说的是?”杜受田问道。
苏敏道:“老师刚才说了,捐纳制度是朝廷为了补齐军需、赈灾、修河经费的不足才实行的,若是限制了捐纳官任职的官缺,捐纳收入必然减少,若是在朝堂上有人以减少了朝廷收入为由反对时,不知老师如何应付。”
杜受田不在意道:“靠卖官鬻爵得来的钱财维持朝政开支,无疑是饮鸩止渴,此论不值一驳。”
苏敏却并不赞同,摇摇头道:“军需、赈灾、修河均是急务,没有经费保证,始终是要出大乱子的,即便是我来主持这些事务,只要是能解燃眉之急,就算是鸩酒我也喝了它。所以,一定要想个办法保证朝廷收入不会减少,才能保证捐纳入仕的改革。”
杜受田从未在户部呆过,对经济上了解不深,增加朝廷财政收入想到的无非是加赋、厘金等老一套。其时,朝廷的总财政收入有四分之三是来自于田赋,其余的四分之一是盐税、关税等杂项。康熙时,推行“摊丁入亩”,以康熙五十年全国的人丁为准,以后新增人口永不加赋。
这个田赋政策加上豁免钱粮,被称为清王朝的旷世恩典,乾隆皇帝在位六十年,其中就有四年是豁免天下钱粮,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说到此处,杜受田摇头晃脑的赞道:“此为古今第一仁政。”
苏敏却知道这种仁政并无实处,一是田赋虽是一个不变的标准,但朝廷却每年有加派的赋税,收取的数量是标准的数倍。二是豁免的钱粮,往往都是便宜了地主,佃户根本得不到实惠,再加上有的地方发生灾害时,朝廷还未统计完受灾的面积,地方官为了自己的一份私利,常常提前征收钱粮,等豁免钱粮的旨意到了,田赋已经征收完毕了。
苏敏道:“我这次到山东办差,问到老百姓田赋征收的事,百姓都说,征收钱粮,不苦于正额,而苦于加派无穷。商贾说,不苦于税关,而苦于关外之关。”
杜受田听了为之默然,他当然知道苏敏说的的确是实情。
看到杜受田没有了计策,苏敏趁机将自己早有的设想说了出来:“老师,学生有一条路,既不增加百姓负担,又能给朝廷增收,老师可听说过我大清与外洋夷国的贸易中的关税。”苏敏知道,清朝的关税在鸦片战争之后以百分之五的低关税著称,尽管如此,到了后期的光绪年间,征收的关税总额仍然达到了三千五百万两之多。
关税虽然在道光年间已经是清朝大税种了,但数额不大,所以杜受田本来就没有将关税放在心上,他有些怀疑的说道:“贸易之税,能有多少?”
苏敏道:“老师可记得,道光十五年学生曾在户部挂名主事,那时就特别注意过关税的征收。我大清与外夷贸易往来,只集中于广州一处口岸,征税假手于行商,行商是经过朝廷特许的从事对外贸易的垄断商人,他们利用种种借口从关税中牟利,还大肆走私逃避关税。朝廷税收被奸商把持,一面是朝廷没有剿匪、赈灾、修河的银子,一面是不断流失的关税。学生曾算过,若是朝廷能在这上面下点功夫,就算是彻底废除了捐纳制度,朝廷的税收也会只增不减。”
朝廷之所以设立捐纳制度不就是为了钱吗?一听说只要将关税进行一点变革,就可以增加收入,从而废除捐纳制度,杜受田一下子来了兴趣,将关税的事情问的极为详细。
苏敏建议,暂时不触动广州的行商,只在江南省的松江府的上海县重新开设一个通商口岸,由朝廷直接设立海关征税。上海位于长江的出海口,海运、河运都很方便,南来北往的货物在此吞吐,关税的收入一定不在少数。
最后苏敏又说道:“学生听说,江南省巡抚管着松江府和上海县,若是老师信任,我愿到江南亲自主持上海海关开关事宜。”
到江南去任职,苏敏在觐见道光的时候曾经提过,现在只要杜受田这个吏部尚书首肯,随便将现任巡抚调个位置,他这个江南省巡抚就十拿九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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