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城街头,已充满着大仗前夕的沉重气氛。街头巷尾到处响着清脆而迅急的马蹄声,一队队军容整肃的淮军兵勇,正抬着各种军需,匆匆地向东南西北城门走去。城墙上飘拂着成千上万面满清龙旗,全身披挂的将士在上面往来奔走,除开器械碰地时发出的声响和将官们简短的命令外,听不到多少嘈杂的声音。
一个身材短小的清兵从李鸿章的行辕中悄悄蹩了出来。他在行辕门口左右看了看,发现街头并无什么可疑人物,伸手望怀中探了探。然后才放心大胆地甩开两腿朝着睢阳西城走了过去。这正是李鸿章派出去熔化金牌的铭字营武毅队的管带唐定奎。
接到刘铭传将令,匆匆赶到行辕的唐定奎被告之将有重任去办。刘铭传想此事越少知道越好,是以并没有告诉唐定奎交给他的那个小布包里是什么,只说是要紧事物,必须拿去尽快熔化。唐定奎跟随刘铭传多年,他一向以严谨有度著称,更以善于处理事物闻名。他深知,有些事情,自己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不该自己知道的,自己坚决不能问。既然刘军门不给自己讲这布包里是什么,那自己就还是不问的好。他决定了,只要自己能够按照军门大人的安排把事情处理好就行了。别的事情,自己一概不理。行走江湖,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嘛!
唐定奎脚快,再加上刘铭传特意嘱咐要尽快将事情办妥,他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很快来到睢阳城西的熔铁场。熔铁场本来只是睢阳城中铁器买卖的交易处,但李鸿章屯兵睢阳之后,全城的铁匠都被集中到了这里,专门为淮军炼制兵刃,打造器具。唐定奎一路走过来,密切注意周围有无刘军门口中所言的可疑之人。深冬时的街头,异常的寒冷,路上根本也没什么人。唐定奎想起来时刘军门颇为神秘的叮咛,不禁对怀军的这个小包产生了兴趣。但是他抑制住自己,不让自己打开来看。眼看着身边店铺的招牌,唐定奎知道,再转过眼前的这个巷子,然后直王西南走就是熔铁场了,一路紧张过来的心绪略微有些放松。他抻了抻身上的夹袄,转向左手的巷子。
当他小心翼翼地转进巷子的时候,恰巧与一短衫打扮的汉子撞了个满怀,饶是唐定奎少年时就跟兄长唐殿魁一起投奔湘军,在军营里混了数年,练就了一副好身板,仍是被这个汉子撞的猛地打了个趔趄,向旁边一溜歪过去。一直牢牢揣在怀中的布包突然掉到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唐定奎一见布包掉了,也顾不上和这个汉子争吵,赶紧低下头来,从地上把布包拾起。那汉子一看撞到了军爷,赶紧满脸赔笑,连声致谦。唐定奎抬头和那汉子打了个照面。却见那汉子长得眉目如刻,瘦高精干,脸上露出一种谄媚的笑容,唐定奎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来他也不是故意撞上自己的。当下挥挥手道算了,转身又径直向巷子里走了过去。他根本没有多想,也没将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唐定奎蹩出了小巷子,走到临近熔铁场的街上。这里离熔铁场已经很近了,有不少老在此厮混的铁匠认出了这个军爷正是位高权重的武毅队管带,当下一片声地吆喝着要请他喝酒。花天酒地,吃喝玩乐,也是唐定奎所喜之事。这要是在往日,他必定会高高兴兴地去凑热闹,但眼下他没有这个闲情,刘军门交代的大事才是眼下自己该做的!他拱手和那些铁匠们寒暄了几句,便又急急往前赶。
正在这个时候,唐定奎觉得自己身上似乎被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猛地一惊,伸手向怀中摸去:不好,布包被人偷走了!他立刻急了起来。从军门大人和大帅他们的神色,他可以肯定他怀中的这个包袱肯定有来头,所装的定然不是寻常之物。方才被那个汉子撞了个趔趄,布包掉落出来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布包有些沉重的不对了。既然这个布包可以令军门大人和李大帅如此紧张,定然不容有失,这下丢失了,该怎么办呢?他低着头懊恼了片刻,猛然想起贼一定走得不远,于是赶紧向四下里张望着。
这道街汇集了全城的铁匠,端地热闹非凡,看着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唐定奎有些犯难了。这么多的人,他又没看到是谁偷的布包,可怎么找呢?他转过脸朝城门方向上看去,远远地好像人群里有个黑影在移动。他擦擦眼角,睁大眼睛,仔细再看。他猛地认出来了,那个正在往人群中拼命挤着的正是那个先前撞上自己的汉子!他不是已经出了那个小巷子往北去了么?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唐定奎猛地醒悟过来了:正是这个人和自己撞了个满怀时,发现了自己怀中布包可能有财物,这才折回身来行窃!那个汉子正在沿着通往城门的道路极快地移动着。
“你奶奶的,竟敢偷到老子头上来了,真正老寿星吃砒霜,纯粹是活腻味了!”唐定奎狠狠地骂了起来,双臂猛地一抡,身旁的行人都被他推开,他挤出了人群,甩开两腿飞快地追了过去。
唐定奎的脚步声惊动了那个正在奔逃的汉子,那汉子回头一看,发现布包的主人追过来了,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待唐定奎赶到睢阳西城门时,那汉子早已跑出了城,正在城外的官道上发力狂奔。唐定奎暗骂一声,他决不甘心那布包就这样被人偷走。虽然他不知道那包里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那个布包里有十分重要的东西!这个东西绝对不能轻易丢失!!他运足气力,咬紧牙关,加快了奔跑步伐。
渐渐地,快要与那偷自己布包的汉子靠近了。这时,唐定奎发现前面那个汉子突然之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自己。唐定奎心中一喜,甩开腿奔到那汉子身旁,正要大喝一声,将那布包夺回,忽地看到那汉子脸上显出诡异的笑容。唐定奎一愣,不知为何这人会停止奔逃,回头对着自己笑。就在他刚刚冲到那人身边,尚未来得开口怒斥之时,他猛地发现,那个汉子的身后又出现了几个同样打扮的人!他们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布袋,正冲着自己冷冷的阴笑着一起扑了上来。
不好!原来这帮人的真正目的是自己!奶奶的!看来今次要栽在这里了!这是唐定奎在失去知觉之前的最后一个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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