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尘第三章解放军同志您该下车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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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闹着玩呢?”

“怎么了哥们,至于么?”赵海涛问道。

“你们扛着吧,哥们先走一步了,咱北京见。”那意思好像大伙都得有这么一出似的。

“哥哥,你还来真的啦?”郭鹏说。

走出饭堂我看着他说:“走啊,我带你们回家。你们不是说要跑吗?走啊,咱们一块儿回去。”

“哥哥,我们俩也就那么一说。哪能真撤啊!”他辩护着。

“合着你们哥俩给我这儿下套哪?我还当能有俩垫背的呢。末了儿你们都当好人,把我往火坑里推是吧?”

武建节说:“哥哥,要不豁出去,我们哥俩去连里自首。说你以身试法,上演苦肉计,就是为了拯救我们俩落后青年!”

“以身试法?这能试吗?报告我都交上去了。拯救你们俩?要不是你们俩攒蹬我,我能先说不干了吗?我给你们开了路,想让你们俩能学着点做人,结果你们又缩回去了。跟我这玩放鹰,有你们俩这么做人的吗?”

“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啊,赶紧的把报告要回来!”周艺军说。

“我这是不要脸吗?我不过是替你们表达了,你们不敢说出的心声。反过来你们还拿我当阶级敌人。挤兑谁哪?”

回到宿舍我坐在小凳上准备给家里写封信,可是不知道怎么写?拿着钢笔对着信纸直犯楞。

“报告。”门口有人喊。

“进来。”班长说。

张兵、骆成、高伟、周艺军、郭鹏还有赵海涛全来了。

“你们干啥?”班长问。

“报告三班长,听说赖川要回家,我们哥几个来做他政治思想工作!”骆成说。

“呵呵,行。你们老乡好好劝劝。”说着三班长站起来出去了。

哥几个围着我便展开了斗争。

“哥们你忒给北京人丢脸啦!”张兵首先说。

“干嘛走啊,哥哥,你看哥几个不都这扛着呢吗?”高伟说。

我站起来爬到上铺,靠在被子上说:“你们谁说也没用,连长,指导员逮着我说一上午了,差点没给我说死.”

“你回去这叫什么呀?”骆成说。

“别动真格的呀,吓唬,吓唬,让他们对咱好点就成了。”郭鹏说。

“吓唬谁啊?这是军队!”张兵纠正着郭鹏的说法。

“小赖,哥几个都是为你好,你下来咱们商量商量。”周艺军说。

“商量什么呀?没商量!”我说着翻过身,回避着。

“你丫下来,听见没有!”赵海涛拍着我的床板大声说。

我一翻身跳下床说:“怎么着,叫上板啦?你们愿意跟这表现,我不拦着啊。別拉上我垫背啊!”

“你丫这么说,我们可就不拿你当兄弟了。”张兵说。

“怎么着,听这话茬儿你还要办我是吧?”我不屑的说。

“你逃兵,丢北京兵的人。你要是敢走把你腿打折了!”张兵怒视。

“那你过来!”我回敬道。

“算了算了,都是自己人,干嘛呀?”我们班贾军拉着我说。

“谁跟他是自己人,我们北京兵里没他这号人!”张兵忿忿不平的说完转身离去。

“得啦,哥几个不打扰了,下午还跑5公里呢!你再好好想想,哥几个是真心希望你留下。”骆成说完,冲大伙挥挥手,带着这帮兵们悻悻地离去。

几个兵唏嘘着走在楼道中。

“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这人?”赵海涛不解的问。

“谁不向往自由的生活啊。”周艺军晃着脑袋喃喃的说。

“那丫就不该来。看他怂头日脑那样儿。”张兵说。

“赖哥是真说干就干啊。我们刚发点小牢骚,他就先绷不住了。”郭鹏说。

“他就是傻局器,为你们俩带道,给自己带沟里去了。”张兵说。

“赖哥这回算完菜了。”高伟说。

几个人走到楼梯口,打二楼下来一个漂亮的小女兵。大家认出是十二班的许晓波。

“妹妹,大中午不睡觉,出来瞎溜达什么?”郭鹏问道。

“德性。”许晓波冷语着径直走向三班宿舍。

“得女兵也出动了。”骆成嘀咕着。

“坏了,美人计都给赖哥用上了。”郭鹏说。

“我看他非得中计不可。”周艺军说。

“肯定的,绝对载女人手里。”高伟说。

“他真载了就对了。”张兵说。

“报告。”三班门外有女兵在喊。

“进……进来。”我诧异的说。

新兵们好奇的都站起来看着门口。

许晓波进了门,站在门口正色道:“赖川你过来。”

“找我啊?嘛呀?”我不好意思的跳下上铺走过去。

“给。”她害羞的红着脸却正重的双手递给我一个叠成小裤子状的纸条。然后一低头转身跑开。

“哎,哎。快看看给你写啥了?”新兵们围上来好奇加上羡慕的问。

我不悦的说:“滚蛋,一边去。“

我拿着纸条走到一旁,小心的拆开看:赖川同志:你好。我们来自同样的家乡,带着绿色的梦想一起走入军营。在这里我们一起承受着作为军人的苦,一起忍受着远离亲人的痛。但是我们坚强的面对。我们来到军队不应是一时的热情,.献身国防也不是单纯的渴望。希望你正确对待人生的选择,不做可耻的逃兵。在军营中挥洒我们青春的梦想。此致敬以革命军人崇高的军礼。十二班全体女兵。

看完女兵们给我写的信,我的心很不平静。我能感到她们那种无怨无悔的从军志。她们写给我希望,而我即将令人所有失望。我知道所有人都在为我好,可是我一次次的送走人们真诚。我的梦想呢?即将失去以往的灿烂,变得阴霾而暗无天日。但我依然决定放弃,将青春挥掷,去而无痕……

下午起床后,部队照例开始5公里跑步的训练。训练前高正道对新兵们说:“这两天还是有人掉队,整个连队跑得象羊拉屎。下面我要求:部队行进必须整齐,不许一人掉队。5公里越野是一个标准军人必须具备的素质,真正的连队将是全副武装单兵负重20公斤以上,考核不计第一名成绩,连队最后一名士兵到达终点不少于22分钟,这才算及格!”

“啊?”

“天哪!”

新兵们心中惊骇地默念着。

“全连都有,向右转。跑步走。”

部队被拉到外面,新兵连长高正道在侧面带队。部队行进得很整齐,班长在前面带着,速度不快也不慢。开始兵们还跟得挺好,跑过一半,有些人已渐显不支。于是班长们便跑到他们周围“督战”。

“赖川坚持,越掉队,越跑不动!”李金赛鼓励着。

一班长拍着郭鹏的后背不停的喊:“跟上。跟上。快跟上!”

九班长推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周艺军,跑到排头对赵海涛说:“让他跑你前面,看着他,别让他拉下。”说完又跑回去拽上另一个的兵胳膊,拉扯着向前跑。

就这样部队裹着体质差的新兵,逼着跑,拽着跑,推着跑。由于受集体感染,不知不觉这些新兵也就跟上了。

部队跑回军营高正道大声对新兵们说:“用了25分钟,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新兵们不懂。

高正道讲解说:“意味着在一次战役中,我连未能按时赶至指定位置执行作战任务,而致使整个战役行动失利;意味着在一次战斗中我连未能及时抢占有利地形进行战斗,而造成全连至少半数以上伤亡。战场上一分钟的懈怠,就会有很多弟兄无谓的牺牲掉,那是一条条人命啊。”

最后他大声问道:“为了军人的荣誉,我们有没有决心?”

“有!”新兵们响亮的回答。

“声音不够大!没底气啦?以为跑完步就完了吗?将来你们到了战斗部队,你们不光要跑步,还要在奔跑后立即进行射击!连续使用四种以上武器,弹无虚发,枪响靶落!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兵!”

“同志们有没有决心?”

“有!有!有!”新兵们山呼海啸的连声回答。

第二天是星期天。

早饭过后班长在宿舍里说:“星期天全班有两名新兵可以外出,赖川、贾军我带你俩出去。”

“是。”贾军高兴的答道。

我说:“班长我不想外出。”

“小赖,班长虽然没能把你砸吧成个兵样,但是大老远你来这一趟不容易。将来你要是走了,连这洛阳城九朝古都,都没看看多遗憾啊。也许人生中你就来过这么一次呢?”他说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枚帽徽,和一副列兵军衔说:“可能等不到授衔了,戴上吧象个真正的兵。”

说着他站起来给我的作训服上别着肩章。他说“将来回家留个纪念,也算你来过。”

我接过他给我的帽徽攥在手心里。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那个时候为了响应**《六二六指示》“要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母亲带着我跟着天坛医院,在甘肃清水的一个小镇工作。七岁那年有一次我去医院找妈妈。在去医院的大上坡路上碰到了一位解放军叔叔。

我用仰慕的姿态望着他。脸上绽着稚嫩地微笑。

解放军叔叔蹲下身问我:“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赖川,依赖的赖,山川的川。”

他笑笑说:“小家伙真聪明。”

我羡慕地指着他帽子上红五角星帽徽说:“叔叔我长大了也要当解放军。”

“好啊!”他说着从胸口衣兜里掏出一枚闪闪发光的红五角星,轻轻放到我的小手里。

我珍爱地捧着它,望着它。它如血般的红如星般的灿烂,它在我的手心里绽放着璀璨辉煌的光芒。它是夜空中最耀眼的那颗星,是军人用热血染红了它。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冥冥中注定了长大以后,我的从军路。

而此刻一想到,少年的志气和渴望刚要成为现实,而我就要和军营说再见了。心里真不是滋味。

一辆解放卡车将外出的新兵们送到市中心百货大楼的街头。

指导员对大伙说:“各班班长掌握好时间,两点钟我们还在这里集合。现在大家解散。”班长带着我和贾军拐过一个街口,就到了邮电大楼门前。他说:“你俩要不要给家里去个电话?报下平安。”

贾军点点头。

我却说:“不了,反正过两天就回去了,没什么说的。”是啊说什么呀?

贾军拨通了电话。那边刚一拿起电话。贾军叫一声“爸爸。”然后就眼泪哗哗的流。

我听到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啊,都挺好的,您放心吧。”

“嗯,还习惯。”

“爸,我妈呢?”

……

我在电话间外冷冷的望着贾军,他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但你还是可以看到他嘴角眉宇间流露的快乐。我羡慕他。他有那么多话可以跟家里人说。

出了邮电大楼。

班长就问贾军:“家里都好吧?”

“嗯”他哽咽的点点头。鼻涕还冒泡呢。

班长掏出手绢递给他说:“给你快擦擦,哭得跟个丫头似的。”

他又说:“哭啥嘛?儿行千里母担忧知道吗?越哭家里人越不放心。”

“班长我爸妈让我跟您好好干。”

带着深深的妒忌,我心中一个劲的骂贾军,这拍马屁的叫花子,就他妈你积极,真假。

等贾军擦干了眼泪,班长笑笑说:“走我带你俩去老城玩玩。”

我们过了马路,上了5路公共汽车。(为什么不是2路呢)

一上车我就对售票员说:“劳驾我们老城下,到了您叫我一声。”那是个年轻的姑娘,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好的,您往里去,到站我叫您。”

这地方我没来过。所以我一路上注意听着她报站名。她的态度不错,中门后门的招呼着。和北京的售票员没什么两样。

几站地以后我听到她报:“下一站老城,下车的乘客换出来了。”

班长冲我们招招手,我俩就往外挤,站到车门口。

公交车开始向外侧车道并线准备进站。这时候那个女售票员突然微笑的凝望着我用清脆的声音对我说:“解放军同志您该下车了。”

就是这一句亲切的呼唤,刹那间我的脑袋突然“嗡”的一下。她叫我什么?我是谁?

“解放军同志”多么光荣而神圣的称谓啊!它代表着一份责任、一份义务、它传承着力量与荣耀。这就是我在这茫茫人海中,苦苦寻找的位置。在天地间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一个为国家尽义务而得到的尊称!好多年以后每当我想起这句话总是无限感慨。

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激动。我的眼睛一次子湿润了。那是含着笑的两行泪,顺着脸颊落下。我找到了,找到我值得为之豁出命去干的事业了。我要当兵,去实现儿时那个红星闪闪的梦想。不管会有多么大的风和雨,我愿意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人们总是会被一些很大的事件所震撼或感动。但我想对一个人来说:这普天下触发最大的事件,莫过于一个普通的人,一下子被那么多的爱戴,被那么多的人所肯定。爱戴你的存在,肯定你的价值。

我呜咽着对班长说:“我想明白了,班长我不走了!”

他诧异地看着我,然后皱紧眉头,眼神充满了疑问,最后憨憨一笑说:“好,我请你们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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