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姐!厨房里还有剩饭剩菜吗?”
“小~姐~”小青吸吸鼻子,双手搓了搓,讨好一笑,“我想吃你亲手做的桂花糖蜜膏~”
…………
怎么没声音?
“小姐?”
抬头看上去,赫!好黑的一张夜叉脸,不过还是,好~好美!
但接下来这张美脸的主人要做的事可就不美了——
“哇啊啊啊,小姐,我吃剩菜就好了,真的真的,呜呜,小姐指下留情啊,我的脸本来就很扁了再捏真要成饼了啊!”
!!!
杜玉楼倚在坐榻上,眯着眼上下打量在门前站得笔直如木桩的男子。
活丧尸罗刹,早前听女儿问起的时候还觉得奇怪,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庄里发生了些什么,她已经从老爷子的飞鸽传书里了解一二,与王家解除婚约倒不是件坏事,王家小子虽然品貌不差,但名门大户规矩繁琐,以红儿无拘无束的子,若被禁在深闺里,定会觉得憋屈。
只是……不希望她被束缚,不代表愿意让她亡命江湖。
还有一点也令人颇为费解,若按传言来看,活丧尸名声最盛的时期她还未出世,但眼前这人看外貌甚至还不到而立之年。
“罗刹是你的真名?”
罗刹低头:“是。”
武林人士大多认为活丧尸罗刹该是年过古稀的老人,很少有人知道这个名号乃是师传,自他出生就背负起这个名字,七岁那年就独自做了第一桩生意,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来说,叫什么并不重要,反正他师父死的骨头都能打鼓了,当今世上除了他,再无第二个罗刹,对外人也没必要多说,哪怕这外人是他女人的亲娘。
不过也正因为有这层关系,他才会安安分分站在这里听训回话,不是假意屈从,而是真心敬畏。
虽然没有韩老头子形于外的牛气,但这妇人却另有一股迫人的震慑力,光是站在这里面对她,就觉得自己像是被蟒蛇盯上的青蛙,额冒冷汗,手脚发僵。
原来,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丈母娘”的气魄吗?果然不同凡响。
杜玉楼见他拘谨,倒是有些诧异,据闻活丧尸穷凶极恶,只认钱不认人,深为武林正派所不齿,眼下看来未必然,江湖传言不可尽信。
但未经三茶六礼就当众强掳人家的女儿,也太无法无天了,难怪老爷子会气得乱无章法,一封信里错字连篇,词不达意。
“想娶红儿,必须按照规矩来,强行掳人就是你的诚意吗?”
“出掌打伤我的女人,暂时退避——已是我最大的容让。”如果不看在他是绯红老爹的份上,早就当场给他好看了。
杜玉楼脸色微冷,红儿脸颊红肿果然是那死老头干的好事,在信中居然只字未提,很好,敢打她的宝贝女儿,这笔帐且先记下,留待日后慢慢清算,但一码事归一码事。
“诚意不是嘴说,而是要切实做到,你该明白,为人父母,最希望子女平安快乐,嫁女儿是希望她过上好日子,而不是受苦,你跑跳江湖、居无定所,收银夺命,想必也结下不少仇怨,我怎能放心将她交给你?”
“我不会做个笼子把她关起来,但会保证她的安全,仇家是有,没一个够瞧,动不了我更不可能损及她一毫毛。”罗刹从背囊里抽出一截镰柄递上去,“我现在身无分文,只有以此来做表证。”
镰柄尾部包铁,铁上刻有文字,已然辨不清晰,杜玉楼顺着凹凸纹路索,忽而眉头微簇,倒过来一看,底端竟嵌着一面金牌,与柄头融为一体,只能隐隐看到凸起于金牌上的“宁”字。
“这金牌是……”
“先帝所授誓书铁券,移权赐地,福泽万代,别的不敢说,安居乐业之地,我还给得起。”官府不敢挂他的榜除了需要借力除掉一些地方上的狠角头,再来便是这铁券的原因,虽然知情者凤毛麟角。
杜玉楼面色微变,双手捧起镰柄交还给他:“你是将门之后?”
当年先帝建国立业,赐发铁券与大量田产给交出兵权的将领,承诺庇荫全族,福禄永随。
“抬举了,此鱼头镰承自先师,他终其一生未娶妻生子,只收了我一个徒弟。”
将门?罗刹冷笑,不也就战时风光,老家伙就是自诩为将门之后,不肯屈尊从商,才失足落入江湖这个大染缸,咽气前还在痛骂狗皇帝过河拆桥,其实他口中的狗皇帝已经够仁慈了,还能实心眼的慷慨赠地,没玩儿兔死狗烹那一套。
虽然那块据说是左青龙右白虎的风水宝地如今被他用来当养狗场和仓库,只留了一个老仆照应,但那块地上的大宅子原是将军府的别院,虽疏于打理,也不至荒废,挂顶红帐子就可以直接当洞房用了。
想过好日子还不容易?他在别的地方还有落脚处,不是没条件养老婆,但那种被供起来的菩萨生活绯红真的会喜欢吗?
她可是声称要游遍千山万水,遍览中原美景,与其拴住她的脚,不如陪她玩个尽兴,比翼双飞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恰好他也有个远大志向,那就是——吃遍天下。
杜玉楼看重的并不是财富,别说明净教不缺,杜家也是富甲一方,真正令她动容的只有一句话——“江湖对我来说就是菜市场,想进便进,想出便出,我会陪着她,玩累了,只要二人在一起,到哪处都可成家。”
记得老爷子当年也曾做过类似的承诺:“跟着我,我会为你另建一座城池,给你一个安定的家。”
他的确做到了,不仅让明净教脱离五毒派,还在城里建庄,只因怕她过不惯山里的生活,他为她做了很多,比一般男人能为妻子做的多太多了,让她曾一度觉得自己是天下间最幸福的女人。
但有一件事始终没料到,那就是纳妾,他从未提起过,她也天真的以为不会发生,但事实彻底打破了所有的美梦。
如果说纳妾是受情蛊所害,不得不妥协,倒也不是不能谅解。
但一边说着只要她,一边理所当然地沾染其他女人,哪怕是他的妾,那也是一种情感上的背叛。
杜玉楼之所以搬出大庄,是因为每次一看到他与妾室所生的孩子就心痛如绞,当然,她看得出韩元最重视绯红,甚至不顾婆婆的反对,早早立下遗嘱,将来他若蹬腿,韩家大庄的主人便是长女,不会随她嫁人而有任何改变。
这么大张旗鼓无非是为了告诉所有人,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动摇她们母女在韩家的地位。
杜玉楼不是不感动,只是情感…半分也勉强不来,说她善妒也好,气量狭小也罢,无法改变既成的事实,宁可眼不见为净。
这世道不是没有专情的男子,却有更多的束缚和不得已,情孝难两全,是她太过想当然。
正因如此,她只教琴棋书画,任由婆婆将三从四德的世俗观念灌输给绯红,就算没有思想没有主见,至少能活的轻松些。
没想到……她的遗憾终是在自己女儿身上得到了周全。
将世俗礼教踩在脚底,像匹横行山野的孤狼,一生只寻找一个伴侣,一旦找到,便会从一而终,坚贞不渝。
这种忠贞不是单方面的付出,而是相濡以沫,至死方休。
有这种女婿,丈母娘当然满意,人家说的可不是“让你女儿跟着我夫唱妇随”而是“我愿意陪你女儿亡命天涯”,将主控权都上交了,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依杜玉楼的意思,这就算提过亲了,挑个好日子直接把婚事办妥便可以领人跑路。
但丈母娘的关过了,老丈人那边的麻烦可还没解决,要娶人家的女儿,不得不照着规矩来,高堂不拜就不算礼成,罗刹为此焦头烂额。
杜玉楼笑着给他出主意:“老爷子是明白人,就是太爱面子,你当众掳人是让他丢面子,只要补回来就成,犟着不松口是放不下身段,面子给足自然万事顺当,记住,礼多人不怪,让他抹不下脸拒绝就是你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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