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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外面原本黑色的世界突然变白了。

树上、地上都积了一些白,而天空中正飘落白白的东西。

「莫非……」我口齿不清,「难道……」「下雪了。」暖暖说。

难怪人家都说雪花雪花,雪真的像一朵朵小花一样,慢慢飘落下来。

我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见到人生第一场雪。

「暖暖。」我还是不敢置信,问:「真的是雪吗?」「嗯。」暖暖点点头。

「这就叫下雪吗?」我的声音颤抖着。

「凉凉。」暖暖笑了笑,「下雪了。」我再也无法克制自己,拔腿冲进雪地,双手大开手心朝上,仰头向天。

脸上和手心细细冰凉的触感告诉我,这真的是雪。

「哇!」我大叫一声,然后稀里哗啦一阵乱笑,快疯了。

「暖暖。」我说,「下雪了耶!」「别冻着了!」暖暖说。

「今天我见到了暖暖,又第一次看到雪,好比突然被告知得了诺贝尔奖,然后下楼买彩券,结果又中了第一特奖。暖暖,我这个人比较爱虚名、比较不爱金钱,所以暖暖,你是诺贝尔奖。」我有些语无伦次,但还是拼命说着话。

「凉凉。」暖暖只是微笑,「别冻着了。」这一年半来,我抱持着总有一天会再见到暖暖的希望,努力生活着。

我努力保持自己的纯粹,也努力思念着暖暖,我真的很努力。

天可怜见,今天终于又让我见到暖暖。

在漫天飞雪里,我再也无法维持夕阳武士的矜持。

我突然眼角湿润,分不出是雪还是泪。

。hqdoor。▲虹桥▲书吧▲

我在雪地里站了许久,暖暖才推了推我,说:「快回饭店,会冻着的。」回程的路上,雪持续下着,街景染上白,树也白了头。

我想尝尝雪的味道,便仰起头张开嘴巴,伸出舌头。

「唉呀,别丢人了。」暖暖笑着说:「像条狗似的。」「我记得去年一起逛小吃一条街时,你也这么说过我。」我说。

「是呀。」暖暖说,「你一点也没变。」「不,我变了。」我说,「从小狗长成大狗了。」暖暖简单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暖暖还得把车开回单位去,然后再回家。

「明天中午,我来找你吃饭。」暖暖一上车便说。

「所以是明天见?」我说,「而不是再见?」「当然是明天见。」暖暖笑了笑,便开车走了。

简单一句明天见,让我从车子起动笑到车子消失于视线。

我进了饭店房间,打开落地窗,搬了张椅子到小阳台。

泡了杯热茶,靠躺在椅子上,欣赏雪景。

之前从没见过雪,也不知道这样的雪是大还是小?

突然有股吟诗的冲动,不禁开口吟出:「雪落……」只吟了两字便停,因为接不下去。四下一看,还好没人。

我果然不是诗人的材料,遇见难得的美景也无法成诗。

想起该给徐驰打个电话,便拨了通电话给徐驰。

徐驰说20分钟到,在饭店大堂等我,见了面再说。

20分钟后我下了楼,一出电梯便看见徐驰坐在大堂的沙发椅上。

「老蔡!」徐驰站起身,张开双臂,「来,抱一个。」唉,如果这句话由暖暖口中说出,那该有多好。

跟徐驰来个热情的拥抱后,他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一杯可以。」我笑了笑,「两杯就醉了。」徐驰在饭店门口叫辆计程车,我们直奔什刹海的荷花市场。

我和暖暖去年夏日午后曾在湖畔漫步,但现在是冬夜,而且还是雪夜。

片片雪花缓缓洒在什刹海上,没有半点声响,也不留下丝毫痕迹。

想起昨天在杭州西湖游览时,总听人说:晴西湖不如雨西湖;雨西湖不如夜西湖;夜西湖不如雪西湖。那么雪夜的西湖一定最美吧?

而什刹海是否也是如此?

荷花市场古色古香的牌坊,孤傲地立在缤纷的霓虹灯之间;充满异国情调的酒吧,在满是古老中国风的湖畔开业,人声鼎沸。

客人多半是老外,来此体验中国风味,又可享受时髦的夜生活。

北京这千岁老头,筋骨是否受得了这折腾?

徐驰一坐下来,便滔滔不绝讲起自身的事。

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聊起过去、现在,以及将来。

我发觉徐驰的衣着和口吻都变成熟了,人看起来也变得老成。

「差点忘了。」徐驰突然说,「高亮今天到武汉出差去了,临走前交代我跟你说声抱歉,只得下回再带你爬司马台长城了。」说完便从包里拿出叁张照片放在桌上,然后说:「高亮给你的。」这叁张照片其实是同一张,只是有大、中、小叁种尺寸。

大的几乎有海报大小;中的约十吋宽;小的只约半个巴掌大。

都是暖暖在八达岭长城北七楼所留下的影像。

暖暖笔直站着,双手各比个v,脸上尽是灿烂的笑。

「高亮说了,大的贴墙上,中的摆桌上,小的放皮夹里。」徐驰笑了笑。

高亮的相机和技术都很好,暖暖的神韵跃然纸上。

我满是惊喜并充满感激。

「来。」徐驰说,「咱们哥俩为高亮喝一杯。」「一杯哪够?」我说,「起码得叁杯。」「行!」徐驰拍拍胸口,「就叁杯!」我立刻将小张照片收进皮夹,再小心翼翼捲好大张照片,轻轻绑好。

中的则先放我座位旁,陪我坐着。

又跟徐驰喝了一会后,我发觉他已满脸通红、眼神迷濛,大概醉了。

想起他明天还得上班,便问:「驰哥,你家住哪?」「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颳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徐驰高声唱着歌。

我心想徐驰应该醉翻了,又试一次:「你在北京住哪?」「我家住在黄土高坡,日头从坡上走过,照着我窑洞晒着我的胳膊,还有我的牛跟着我……」徐驰还是高声唱着歌。

我扶起徐驰,叫了辆计程车送我们回台湾饭店。

徐驰早就睡得不省人事,只得将他拖上我的房间,扔在床上。

简单洗个热水澡,洗完走出浴室时,徐驰已鼾声大作。

看了看錶,已快凌晨一点,摇了摇徐驰,一点反应也没。

反正是张双人床,今晚就跟徐驰一起睡吧。

打了通电话给饭店柜台,请他们早上六点半morningcall。

以前在台湾时,听人说大陆上把morningcall翻成叫床,很有趣。

记得去年教汉字的老师说过,汉字顺着念也行、倒着念也可以。

大陆是顺着念,所以叫床的意思是「叫你起床」;但台湾是倒着念,叫床的意思就变成「在床上叫」。

昨天在杭州西湖边,晚上回苏州,今早应该从苏州到上海再回台湾;没想到因为一念之差,现在却躺在北京的饭店床上。

回想这段时间内的奔波与心情转折,疲惫感迅速蔓延全身,便沉沉睡去。

六点半morningcall的电话声同时吵醒我和徐驰。

徐驰见和我一起躺在床上,先是大惊,随即想起昨夜的事,便哈哈大笑。

他简单漱洗后,便急着上班。

「还是那句老话。」徐驰说,「以后到北京,一定得通知我。」说完又跟我来个热情的拥抱。

徐驰刚打开门,又回头说:「老蔡,加油。」我知道徐驰话里的意思,便点点头表示收到。

徐驰走后,我又继续睡。

作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出现一个山头,清军的大砲正往山下勐轰;砲台左右两旁各趴着一列民兵,拿着枪瞄准射击。

而山下有十几队法军正往山上进攻。

我和暖暖在山头漫步,经过清军砲台,我告诉暖暖:「这里就是暖暖。」「你终究还是带我来暖暖了。」暖暖笑得很灿烂。

砲声隆隆中,隐约传来尖锐的铃声。

好像是拍战争片的现场突然响起手机铃声,于是导演气得大叫:「卡!」我被这铃声吵醒,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应该是门铃声。

我迷迷煳煳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还在睡?」暖暖说,「都快中午了。」我全身的细胞瞬间清醒,法军也被打跑了。

「啊?」我嘴巴张得好大,「这……」「你是让我站在这儿?」暖暖笑了笑,「还是在楼下大堂等你?」我赶紧把门拉开,暖暖进来后直接坐在沙发上。

我开始后悔,现在正是兵荒马乱,暖暖会看笑话的。

「慢慢来。」暖暖说,「别急。」我脸一红,赶紧冲进浴室,叁分钟内把该做的事搞定。

昨晚因为怕徐驰兽性大发,所以穿了衬衫和长裤睡觉。

没被暖暖瞧见胸部肌肉和腿部线条,真是好险。

「走吧。」我说。

「你就穿这样出门?」暖暖说,「外头可是零度。」在室内暖气房待久了,一时忘了现在是北京的冬天。

赶紧套了件毛衣,拿起外套,暖暖这才起身。

进了电梯,凑巧遇见昨晚在东来顺的外国老夫妇。

老先生跟我们打声招呼后,问:「honeymoon?」「justlover。」我说。

「friend!」暖暖急着否认,「wearejustfriends!」老夫妇笑了,我也笑了,只有暖暖跺着脚。

一出电梯,暖暖递过来一样东西,说:「给。」我接过来,发现是条深灰色的围巾。

「外头冷。」暖暖说,「待会出去先围上。」围上围巾走出饭店,突然想起今天还是上班的日子。

「暖暖。」我说,「如果你忙,我可以理解的。」暖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说:「难道你现在放假吗?」我愣了愣,没有答话。

「走呗。」暖暖笑了笑。

跟暖暖并肩走了几步,心里还是担心会误了暖暖上班的事。

「凉凉。」暖暖又停下脚步,「当我心情不好时,就希望有个巨大滤网,将自己身上烦恼呀忧愁呀等等负面情绪彻底给滤掉,只剩纯粹的我。」说完后暖暖便用手在面前先画了个大方框,再画许多条交叉的线。

「这么大的网,够两个人用了。」暖暖说,「咱们一起跳。」我点了点头,暖暖数一、二、叁,我们便一起纵身飞越暖暖画下的网。

暖暖笑得很开心,我也笑了。

上了暖暖的车,还是那辆单位的白色车。

雪虽然停了,但街景像伍子胥过昭关——一夜之间白了头。

彷古建筑的屋瓦上积了厚厚的雪,树枝上、地上也是,到处都是。

北京变得好洁白,充满清新和宁静的美。

但路上行人匆匆,没人停下脚步赞叹。

「暖暖。」我终于忍不住了,「可以停下车吗?」暖暖靠边刚停下车,我立刻打开车门,跑进一块空旷的雪地。

我蹲下身双手各抓了一把雪,感觉肩膀有些颤抖。

「咋了?」暖暖在我身后问。

我转过身,向她摊开双手,笑了笑说:「是雪耶!」暖暖露出无奈的表情。

我开始在雪地里翻滚,越滚越开心。

「别丢人了,快起来!」暖暖说。

我停止滚动,躺了下来,雪地柔柔软软的,好舒服。

「把你扔这儿不管你了!」暖暖又说。

我双手又各抓了一把雪,站起身走到暖暖面前,摊开手说:「是雪耶!」暖暖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只说了声:「喂。」「让我在雪地里游个泳吧。」我说完便趴下身。

「会冻着的!」暖暖很紧张,伸出手想拉我时,脚下一滑,摔坐在雪地。

「你也想玩了吗?」我捏了个小雪球,往暖暖身上一丢,雪花四溅。

暖暖试着站起身,但又滑了一跤,脸上一红,说:「快拉我起来。」「先等等。」我说,「我要在雪地上写个“爽”字。」「凉凉!」我伸出右手拉起暖暖,暖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顺便瞪我一眼后,突然蹲下身捏个雪球然后往我身上丢。

「还来吗?」暖暖说。

「你是女生,我再让你五颗雪球。」我说。

「好。」暖暖又蹲下身,一捏好雪球便用力朝我身上砸。

砰砰砰砰连四声,我维持站立的姿势,像个微笑的凋像。

暖暖停止捏雪球,拍掉手上的雪,理了理头发和衣服。

「怎么停了?」我问。

「因为你让我五颗。」暖暖笑着说,「所以我就只丢四颗。」「啊?」我张大嘴巴。

暖暖笑得很开心,走过来帮我拍掉衣服上和头发上的雪。

「如果被别人瞧见,还以为咱们俩疯了。」暖暖说。

「对我来说,看见雪不疯一疯,那才叫真疯。」我说。

「呀?」「你一定不懂像我这种长在热带地方的人,看见雪的心情。」「现在理解了。」暖暖笑了笑。

我又坐了下来,暖暖不再阻止我,我索性躺在柔软的雪地上。

「去年你说大约在冬季,是因为想来看雪吗?」暖暖问。

「不。」我说,「那是因为大的约会要在冬季。」「啥?」「就是大约在冬季的意思。」暖暖愣了愣,随即醒悟,说:「所以小约在夏季、中约在秋季罗?」「我很欣慰。」我笑了笑,「你终于跟得上我的幽默感了。」「瞎说。」暖暖轻轻哼了一声。

我凝视一会天空,转头瞥见站着的暖暖正看着我。

「别躺了,会冻着的。」暖暖催促着,「快起来。」「不躺在地上,怎能看见北京清澈的天?」我说。

「唷,狗嘴吐出象牙来了。」暖暖笑了。

「嘿嘿。」我笑了笑。

「今年的第一场雪挺大的,很多树都压蛇了。」暖暖说。

「树下有蛇吗?」我很疑惑,「不然怎么会压蛇?」暖暖捡起一根小树枝,蹲下身在雪地写下:「折」。

我看见「折」,便问:「这个字可以念蛇的音?」「北京都这么说。」暖暖耸耸肩,「蛇没事,倒是树下的车子遭了殃。」「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我迅速起身,拿了刚刚暖暖写字的树枝。

「忘了啥?」暖暖问。

我用树枝在「折」的旁边,写了一个「爽」字。

「喂。」暖暖瞪我一眼。

我意犹未尽,又在雪地写下:凉凉,写完后将树枝递给暖暖。

暖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便在凉凉旁边写下:暖暖。

「你也来拿着。」暖暖说,「咱们一起闭着眼睛,写下四个字。」我和暖暖的右手抓着那根树枝,闭上眼,一笔一划在雪地写字。

有时感觉是暖暖带着我,有时彷佛是我带着她,但笔划并没有因而中断。

写完后睁眼一看,雪地出现明显的四个字:都在北京。

「还好这四个字没有简繁之分,都一样。」我说。

「是呀。」暖暖说。

「原先我以为你想写天长地久呢。」我说。

「你想得美。」暖暖瞪了我一眼。

「难道是生生世世?」「凉凉。」「是。」我说,「我闭嘴。」我又躺了下来,暖暖也静静坐我身旁。

「暖暖。」我说,「见到你真好。」暖暖笑了笑,没说什么。

「如果我一直重复这句话,请你要原谅我。」「行。」暖暖说,「我会原谅你。」「饿了吗?」暖暖说。

「嗯。」我说。

「吃午饭呗。」暖暖说。

我正准备起身,突然脸上一凉,原来暖暖抓了一把雪丢在我脸上。

呸呸吐出口中的雪,擦了擦眼镜,站起身,暖暖已回到车上。

上了车,暖暖还咯咯笑个不停。

我说我的脸冻僵了,暖暖说这样挺好,省得我继续瞎说。

没多久便下了车,走了几步,看到「全聚德」的招牌。

我想起去年逛完大栅栏在街口等车时,暖暖说下次我来北京要请我吃。

「暖暖。」我说,「你竟然还记得。」「那当然。」暖暖扬了扬眉毛。

在全聚德当然要吃烤鸭,难不成要点炸鸡吗?

除了烤鸭外,我们也点了一些特色鸭菜,另外为避免油腻也点了些青菜。

上烤鸭时,师父还特地到桌旁片鸭肉,挺过瘾的。

我把早餐和午餐的份量同时吃,暖暖见我胃口好,说全聚德是挂炉烤鸭,另外还有便宜坊的焖炉烤鸭,有机会也可以去尝尝不同的风味。

这顿饭和昨晚一样,我又吃了十分饱。

藉口要去洗手间,我偷偷把帐付了。

「凉凉。」暖暖的语气有些埋怨,「你咋又抢着付钱了?」「暖暖。」我说,「台湾有个传统,如果第二次和女生单独吃饭却让女生付钱,男生会倒楣两个月。」暖暖愣了愣,随即笑着说:「原来你昨晚还是瞎说。」走出全聚德,大栅栏就在斜对面。

「去走走呗。」暖暖开口。

「嗯。」我点点头。

大栅栏并没改变多少,倒是多了些贩卖廉价服饰的商店。

去年我和暖暖在这里曾有的纯粹还在,这让我们似乎都松了口气。

来回各走了一趟后,我们又坐在同仁堂前休息。

暖暖的手机响起,我起身走到十步外,暖暖讲电话时不时抬头看着我。

挂上电话后,我发觉暖暖皱了皱眉。

「怎么了?」我走回暖暖身旁。

「领导叫我去访几个人。」暖暖语气有些抱怨,「我早跟他说了,这些天尽量别叫我,有事就叫别人。」「领导怎么说?」「领导说了,你就是别人、别人就是你。」「好深奥喔。」「是呀。」暖暖陷入沉思,似乎很为难。

「暖暖。」我说,「如果不妨碍你工作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吗?」暖暖有些惊讶,转头看了看我。

「我想你应该觉得不陪我说不过去,但误了工作也麻烦,所以如果我陪你一起去应该是一举两得。」我说,「当然这得在不妨碍你的前提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暖暖眉间舒展,「当然不妨碍。」「那就让我当跟屁虫吧。」我笑了笑。

「太好了。」暖暖笑了,「但我得叫人多买张火车票。」「火车票?」我很好奇,「不是在北京吗?我们要去哪?」「哈尔滨呀。」暖暖说。

「哈……哈……」我有些结巴,「哈尔滨?」「是哈尔滨,不是哈哈哈尔滨。」暖暖笑得很开心,「就一个哈。」我愣在当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北京到哈尔滨约1248公里,晚上8点半有一班直达特快的火车,隔天早上7点5分到哈尔滨,要坐10小时35分钟。

暖暖先叫人买了两张软卧下铺的票,然后我们回饭店,上楼整理好行李。

退了今明两晚的房间,改订后天晚上的房间,把行李箱寄放在饭店一楼。

走出饭店,暖暖看了我一眼,说:「得给你买双手套。」「不用了。」我说,「我把双手插进口袋就好。」「嗯。」暖暖点点头,「皮制的比较御寒。」「双手放在口袋,跟放进手套的意义一样。」我说。

「哪种皮呢?」暖暖歪着头想了一会,「就小羊皮呗。」「别浪费钱买手套。」我说。

「就这么着。」暖暖笑了笑,「在王府井大街上买。」「…………」暖暖根本没在听我说话。

暖暖在王府井大街上帮我挑了双小羊皮手套。

这次她学乖了,付钱的动作干净俐落,没给我任何机会。

「你还需要顶帽子。」暖暖说。

「别再花钱了。」我说。

「放心。」暖暖说,「我有两顶。」我和暖暖先回暖暖住处,我在楼下等她。

暖暖收拾好要出远门的私人用品后便下楼,给了我一顶黑色的毛线帽。

然后我们到暖暖工作的地方,暖暖让我坐在沙发上等她,并交代:「别乱说话。」「什么叫乱说话?」我问。

「比方说,如果人家问起你和我是啥关係?你可别说我是你爱人。」「喔,我明白了。」我说,「不能说你是我爱人,要说我是你爱人。」「决定了。」暖暖说,「你一句话也不许说。」只见暖暖东奔西跑,整理资料、准备器材,又跑去跟领导讨论些事情。

「可以走了。」暖暖终于忙完了,「你有乱说话吗?」「我听你的话,一句话也没说。」我说。

「那就好。」暖暖笑了笑。

「结果人家都说暖暖的爱人真可怜,是个哑巴。」「你……」走出暖暖工作的楼,天色已黑了。

离坐火车还有一些时间,正打算先吃点东西,恰巧发现烤羊肉串的摊子。

我和暖暖各买了五根羊肉串,像一对贫贱夫妻般站在路边吃。

手机正好在此时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学弟。

「学长,出来吃饭吧。」学弟说。

「我在北京耶。」我说。

「真的吗?」学弟很惊讶。

「嗯。」我说。

「去参加暖暖的婚礼吗?」学弟哇哈哈一阵乱笑。

「喂。」「那没事了,记得帮我向王克问好,顺便看她过得好不好。」「王克嫁人了。」「你少来。」「不信的话,我叫王克跟你讲电话。」我把手机拿给暖暖。

「我是王克。」暖暖捏着鼻子说,「我嫁人了。」暖暖说完后,努力憋着笑,把手机还我。

学弟在电话那端哇哇乱叫不可能、这太残忍了。

「我和暖暖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边笑边说。

「这种玩笑会死人的。」「好啦。就这样。」挂上电话,我和暖暖互看一眼,便同时大笑了起来。

「暖暖。」我说,「见到你真好。」「我原谅你。」暖暖又笑了。

坐上计程车,我和暖暖直奔北京火车站。

车站好大,人潮非常拥挤,暖暖带着我绕来绕去才走进月台。

台湾的铁路轨道是窄轨,这里的轨道宽一些,应该是标准轨。

上了火车,找到我们的包厢,拉开门一看,左右各上下两层床铺。

门的对面是一整块玻璃窗,窗前有张小桌子。

门的上方有一个可置放大型行李的空间。

我和暖暖在左右两边的下铺坐了下来,两人膝盖间的距离不到一人宽。

一对中年夫妇拖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箱走进来,先生先爬到上铺,我在下面托高行李箱,先生接住,把它放进门上的空间。

「谢谢。」他说。

「没事。」我说。

服务员也进来了,说了声晚上好,给我们每人一包东西便离开。

里头有纸拖鞋、牙刷牙膏肥皂、沾水后便可揉成毛巾的块状物,还有一小包花生米。

我和暖暖把鞋脱了,换上纸拖鞋,坐在下铺吃花生米。

床上有个10吋左右的液晶萤幕,可收看几个频道,但收视效果不怎么好。

折腾了一下午,现在终于可以喘口气,甚至有开始旅行的感觉。

低沉的砰隆一声,火车起动了,我和暖暖都笑了。

问了暖暖软卧硬卧的差别,是否在于床铺的软与硬?

暖暖说床铺没差多少,但硬卧包厢内左右各上中下叁层,一间有六个人。

「咱们去吃饭呗。」暖暖站起身。

「嗯。」我也站起身。

我们穿过几节车厢来到餐车,火车行驶很平稳,一路走来没什么摇晃。

餐车内很多人,我和暖暖找了个位子坐下,叫了两碗面。

位子很小,我和暖暖面对面吃面(这时用简体字就很酷,连续叁个面),中途还不小心撞到对方的头,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台湾这时还有传统吗?」面吃完后,暖暖说。

「台湾有个传统,如果第叁次和女生单独吃饭却让女生付钱,男生会倒楣一个月。」我说。

「那第四次呢?」「第四次就换女生倒楣了。」暖暖说就这叁次,下次别再抢着付钱了。

我点点头,付了面钱。

走回包厢,窗外是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光亮。

常听说东北的黑土地,但现在看来什么都是黑的。

暖暖拿出一副扑克牌,笑着说:「来玩桥牌。」我很惊讶,仔细打量暖暖的神情,看不出异样。

「咋了?」暖暖很疑惑。

「没事。」我说,「来玩吧。」双人桥又叫蜜月桥,我以为这应该是大家都知道的。

原本这就是新婚夫妇度蜜月时打发时间的游戏。

而且还有个规矩,输了得脱一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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