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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树有些疯狂地站了起来,冲霍小栗咆哮:“霍小栗!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没撒谎,我真的没开车!”

“你错了,我不恨你,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因为你是铁蛋的爸爸。”霍小栗心里微微一疼,想起了顾嘉树一再否认他和秦紫的关系,或许,顾嘉树会认为她所谓的积极配合交警调查,积极赔偿其实是打着道义的幌子报复他,把他彻底送进监狱,他愿意这么想,她没办法,她要做的就是尊重事实,恪守道义承担责任,把医院垫付的抢救费以及车祸受害者的后续治疗费交上。

顾嘉树暴躁地看着霍小栗,一副恨不能撞墙的样子:“我说了,不是我就是不是我,你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冤枉我?霍小栗!你想报复我是吗?”

“你愿意这么想,我没办法,报复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顾嘉树,我是恨你,我以为看到你倒霉我会很开心,可是,我一点儿也不开心,我的心很疼!你知道吗?我不想让你坐牢,因为你是铁蛋唯一的亲人,只有你能替我照顾他,为了儿子,我想过无数次,无论你多么荒唐,我都可以原谅都可以放下,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害我,你为什么连一个让我原谅你的机会都不给?”霍小栗说完,泪流满面地离开了看守所,初冬凛冽的空气,让她打了一个寒战,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打量着周围,她得去找家银行取钱,交警已经把她的电话给了肇事受害者的家属,那边都来好几遍电话了,连哭带骂地催她去交医疗费。

好容易找到一家银行,取了号,排队等着,心里一直在挣扎,到底要不要留一万块钱?她和铁蛋的生活费,还要租房子,可是,她卡上只有2万块钱,就算是全取了都未必能够。

和顾嘉树结婚的头两年,他们几乎是寅吃卯粮,没攒下什么钱,后来随着顾嘉树事业上有了起色,薪水虽然高得让周遭的人眼热,可毕竟他们底子太薄,又加上贷款买房,刚把贷款还完,顾新建又得了绝症,手术、化疗,后续治疗像一张无情而贪婪的巨嘴,把顾嘉树的薪水啃得干干净净……自打顾新建做手术那天起,霍小栗就没再要过顾嘉树的一分钱,而且也没得要,顾嘉树的薪水加奖金全喂了顾新建身体里的癌细胞了,家里的一切开支,都由霍小栗的工资支撑着,她从未有过任何的怨言,钱这东西,流汗出力地挣它们不就是为了花的么?

她还是取出了所有的存款,匆匆往医院赶,问了一下护士,知道伤者已经被送往重症监护室,因为被撞飞时面朝下落进了路边的灌木丛,他不仅被毁了容,而且眼球破裂,已经被摘除了。

霍小栗心里一颤,知道这个人的一生算是毁了……突然觉得自己无颜面对伤者,便拖着灌了铅一样的腿,先去把急救费和手术费交了,一分没剩。

她几乎是一步一挪地往重症病房走,远远地,就听见了一个女人压抑的哭声。

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干巴巴的老人,他们衣着朴素得都有些寒酸了,女人泪水滔滔地捂着嘴巴,老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泪水在皱纹像沟壑一样纵横的老脸上流淌着,霍小栗看得心酸又内疚,默默地走过去,深深地鞠了一躬,一声对不起还没说完,头发就被薅住了,中年妇士就像终于见到了仇人一样边哭边骂,骂霍小栗他丧了良心,如果顾嘉树肇事后没有逃逸,而是及时把她丈走送到医院,他的眼球就不会坏死,顾嘉树这么干简直是把他们家给毁了,她有糖尿病,孩子还在读大学,公公又没有劳保,这可让他们一家怎么活下去……她边说边撕打着霍小栗,霍小栗挣扎了一下,没有还手。

面对因为顾嘉树的肇事逃逸而陷入了绝望中的一家人,她无颜还手,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她的撕打,默默地流着泪水,直到护士听见动静跑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拉开。

霍小栗抿了抿头发,把正要数落中年妇士的护士给劝了回去,正要继续跟中年妇士道歉,商量一下后续治疗和赔偿事宜,还没等开口呢,就听有人跌趺撞撞地来了,嘴里还嚷着不该我儿子的事,你们冤枉他了,你们着是讹人……

是肖爱秋,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把她打击懵了。

尚还一腔悲愤的中年妇士登时就恼了,指着肖爱秋的鼻子说你儿媳妇都承认了你说谁讹人呢?一副就要冲上来撕吧肖爱秋的架势。

霍小栗忙挡开了她,拉着肖爱秋往旁边站了站:“妈……”

肖爱秋一把扒拉开她,对中年妇女咆哮道:“我儿子早就不要她了,正在跟她闹离婚呢,她不是我儿媳妇,也代表不了我儿子。”

还没等霍小栗开口,中年妇士就抢过话茬:“要离婚就是还没离,只要没离,他们就要一起承担责任!想睁着大眼说瞎话,我不信,交警也不信,监控拍下的照片就是证据!”

肖爱秋被堵得理屈词穷,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她像眼瞅着老鹰叼走了自己的小鸡崽只能干着急又无能扑救的老母鸡,胸中燃烧的悲愤把她的脸都胀红了,她团团转了几步,突然,冷不防地就抽了霍小栗一巴掌:“霍小栗!你这是诚心要害死我儿子啊,他都说不是他了,你凭什么替他认了?!”

霍小栗捂着被抽疼的脸,看着肖爱秋,一字一顿地说:“我凭着良心替他认了!”

“我看你是凭着祸心吧,就算嘉树要跟你离婚,可你也犯不着把他往监狱里整啊……”说着肖爱秋一屁股坐地上,拍着地板就嚎啕上了,听到动静的护士再一次从护士站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扶起肖爱秋,劝着她往外走,肖爱秋挣扎得像只被人掐了脖子的鸡,两只胳膊拼命的舞扎着往回奔,好像只要她奔回来就能洗清儿子的冤屈似的……

霍小栗不想继续面对这一幕,跟中年妇女说有事联系自己,抽身走了。

身后传来肖爱秋对她惊天动地的诅咒。

她忍了泪,离开了医院,又去交警那儿看了一遍监控录像,千真万确是顾嘉树的车子,它像一只飞快蜿蜒在夜街上的黑色虫子,走着之字路线,一看就是喝了酒,当车子撞上环卫工人后,甚至都没有片刻的停止,依然径直往前行驶。

霍小栗默默地叹了口气,怪不得顾嘉树竭力否认,从他撞人后继续前行的状态来看,或许酒醉的顾嘉树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撞了人……

从交警那儿出来,霍小栗就去了本市最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就顾嘉树的事详细咨询了一下,得到的答案是顾嘉树很可能因酒后肇事逃逸罪被提起公诉,被判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霍小栗登时就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微微一颤,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律师忙安慰她说,如果积极赔偿,或许会获得受害人的原谅,从而减轻顾嘉树的刑事惩罚。霍小栗问能不能给顾嘉树办取保候审,律师表示难度很大,除非顾嘉树有特殊情况,譬如健康欠佳等……

事已至此,不管肖爱秋和顾嘉树怎么往坏里想她怎么敌视她,她都必须保持清醒和镇定,都必须尽自己最大的力量赔偿受害人,取得他们对顾嘉树的宽恕。

接下来的日子,霍小栗在看守所和医院之间奔波成了一只陀螺,受害人脱离了生命危险,醒过来了,家属提出了80万的赔偿,没有丝毫的商榷余地。

医院也在催着该续费了,霍小栗早已花得囊空如洗,跟母亲借,母亲给了她一个白眼,说她的钱还要留着给霍小震结婚呢,再说了,她跟顾嘉树马上都要离婚了犯不着替他背饥荒,她这当妈的没横挡竖拦地不让她为顾嘉树忙活就已经够意思了,想让她掏钱,门儿都没有。

倒是霍小震不忍姐姐愁眉不展,背着母亲把自己攒的一万块钱给了霍小栗。

可是,这一万块钱不过是杯水车薪,没两天就花没了,霍小栗只好继续借,她几乎借遍了所有能借的同事和朋友,借得在医院里谁见了她都绕道走,唯恐正面一个问候都会招来钱包的惶恐。

霍小栗实在是借无可借了,想起了化验室里的一位同事,两人私交还是颇好的,当年她买房四处凑首付碰尽了白眼,霍小栗曾毫不犹豫地掏出了仅有的2万块钱,现在她也遇到急事需要钱救急了,看在过去她救过她急的情分上,总能借出点儿来吧。

可是,还没走到化验室,霍小栗就打了退堂鼓,这段日子,她实在是被拒绝怕了,别人的每一次拒绝,都仿佛是对她信任的、能力的、人品的拒绝,那种感觉,让她恨不能就手找个地缝钻进去。

尽管她和化验室的同事有过帮衬的交情,可她还是忐忑,这段时间,因为钱,自尊已被灭的次数太多了,她不想再被灭一次。

她回了门诊,想先发短信试探一下,如果有可能,她就上去借钱,没可能的话,也免得当面被人灭一次自尊。

她斟词酌句地写了短信,发了过去,五分钟后,短信就回来了。

看着短信,她苦笑了一下,暗自庆幸幸亏迁上楼,否则,又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自尊毁灭,同事在短信里告诉她,虽然这两年她丈夫做生意赚了点钱,可刚刚提前还了房贷,手里毛干爪净的,末了,还说了一大堆抱歉的客气话。

霍小栗怔怔地看了一会手机,把短信删了,片刻之后,手机又响,是医院催交费的电话,因为受害人要进行第二次手术了……

她心急如焚,像看狰狞怪物一样看着响着不停的手机,一急,眼泪就滚了下来,王医生小心地问:“怎么不接?”

霍小栗哽咽着说:“医院催费了……”

“要不我出去帮你借点吧……”王医生家也不宽裕,去年刚给儿子买了房子操持了婚礼,前几天借给她那l万块钱,已经是她家全部能动的资产了,经过了这几天的借钱,霍小栗又不是不知道,借钱是桩多么让人难以开口的事,她哪儿好意思让王医生为了自己而四处承爱自尊的蹂躏呢?便忙忙摆手说:“不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两人正说着,林主任进来了,见霍小栗满脸是泪,手机响个不停也不接,就顺口问是不是事情还没结束。

王医生叹了口气:“医院又催着缴费了,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没完没了地,这不毁人嘛。”

林主任哦了一声问:“要多少?”

霍小栗忙擦了擦眼泪,说没事的,事情总会解决。关于这件事,她不想告诉林主任,因为谢兰,她从未想过开口跟林主任借钱,就算他主动把钱拍过来,她都不敢接。

林主任踯躅了一会,转身走了,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王医生接了一个电话,嗯嗯啊啊地说了两声,表情很是复杂地看了霍小栗几眼,就出去了。

过了十来分钟,王医生就拿着一个报纸卷成的包回来了,一脸喜色地把它往霍小栗桌上一拍:“2万,够不?”

霍小栗吃了一惊,忙问她突然哪儿来的钱,王医生笑着说没成想她丈走还有个小金库,听说她实在是为钱犯了难,就主动投诚了,提出了这两万块钱,见霍小栗满眼的将信将疑,王医生又笑着道,老头子偷偷存钱不是为了中饱私囊,是想等明年她退休了,和她一起出去旅游的。

除了谢谢,霍小栗不知要怎么说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王医生让她别客气了,赶紧去交手术费。

霍小栗千恩万谢地走了,打了辆车去交了手术费,自然少不了被受害人家属抱怨了一顿,她只能一遍遍地说着抱歉,虽然这段时间因为借钱,她的自尊已承受了无数次的蹂躏,可相对于受害人而言,这点蹂躏又算得了什么?她曾假设过,如给她足够的钱,让她此后的人生永远呆在看不见光明看不见色彩,甚至连生存都需要他人的照顾才能继续下去,她还是宁肯选择穷困而有光明的日子,更何况受害人还上有老下有小地拖着一大家子。

从医院出来,她就接到了律师的电话,律师说因为顾嘉树的官司牵扯到了刑事,目前已经转到检察院,由检察院提起公诉,嘱咐霍小栗尽早和受害人家属商谈赔偿的事,如积极赔偿,法院或许会从轻量刑。

霍小栗虽然嘴里应着,心里却一点谱也没有,她倒想积极赔偿,可是,她有钱可赔吗?连医疗费都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去讨借……

想来想去,只剩了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卖房子,可房子是她和顾嘉树的共同财产,不是她想卖就可以卖的,必须由顾嘉树点头。

霍小栗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去了拘留所,见了顾嘉树,和他说了卖房的想法,顾嘉树瞪着她,半天才摔出一句:“我说过了,我没肇事,更不存在逃逸,我不卖!”

心力憔悴的霍小栗就哭了:“顾嘉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死咬着不松口?难道监控录象有假?”

“对,不是监控录象有假就是车牌有假!总之,那天晚上我没开车!”身陷囹圄让顾嘉树悲愤无比,情绪很是不稳定,不仅是跟霍小栗,跟任何人讲话都几乎是扯着嗓子咆哮,他强硬的态度把霍小栗也给搞懵了,恍恍惚惚地也开始怀疑,那天晚上肇事逃逸的,到底是不是顾嘉树?

从拘留所出来,霍小栗又去了一趟交警队,提出了自己的疑虑,就她对顾嘉树的了解,他是个稳重而且有责任感的人,一旦决定出去喝酒,就绝不可能开车,她也怀疑,是不是有人套了顾嘉树的车牌。

交警虽然不否认有不法之徒套别人的车牌,但他们不能就此断定,那天晚上确实是有人套了顾嘉树的车牌肇事逃逢。

霍小栗急了,说你们可以查吗?

交警却说,但凡有人想违法套用别人的车牌,都狡猾得很,通常会选择同一个品牌同一个型号同一颜色的车辆来套,想抓住他们,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霍小栗几乎是扯着嗓子跟交警喊上了,套牌难道不是违法吗?如果违法他们警察不就得管嘛?如果仅仅是因为他们难抓就不去抓,顾嘉树就该活该倒霉地代人受过,警察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她越说越激动,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把这段时间以来承受的屈辱像放连珠炮一样地发射了出来。或许交警也能体会她的情绪,倒也没发火,只是说,类似的话,顾嘉树也在一直在跟他们强调的,他们也不会不负责任地仅凭监控录象就断定是肇事逃逸为顾嘉树所为,而是做了详尽的调查,也去公寓停车场做了调查,那天晚上,顾嘉树的车确实不在停车场,顾嘉树解释说,那天晚上他心情不好,晚饭后开车出去兜风,越兜越郁闷,就想回来杷车放下去酒吧喝酒,却因为公寓停车场内爆满,不得不把车停在了路边的免费泊车位,然后,只身一人去了酒吧街,结果喝得酩酊大醉,连怎么回公寓的都记不清了。因为顾嘉树车停在路边免费泊车位上,找不到目击证人,警察也去酒吧调查过,酒吧服务生只记得当晚顾嘉树喝醉了,至于他是怎么来的怎么走的,无人知晓,至于霍小栗所说,顾嘉树是个非常有社会公德的人,从不酒后驾车,可那是以前生活平静的时候,可现在,对顾嘉树而言,面临离婚,又因诸多原因停职接受调查,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煎熬,是人生的非常时期,难免情绪失控,做出点不合长理的事儿来。

霍小栗听得只剩了欲辩却无语的眼泪,末了,说,如果我查出来呢?

“如果你有足够的证据……”交警正说着,电话响了,有起交通事故要他赶过去处理,他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人,歉意地笑了一下,说要出去办案了。

霍小栗失魂落魄地从交警队出来,满脑子都是顾嘉树冤比海深的暴怒,从相识到相恋,到结婚有十几年了,顾嘉树从未如此狂躁过……

如果顾嘉树撒谎了,面对监控录象这样铁一般的证据时,一般人都会惭愧地低下了头,可顾嘉树没有。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管是民事还是刑事责任,她比任何人都不愿意让他承担,不管他曾经多么凛冽地伤害过她,毕竟他们爱过,十几年的感情,早就融入到彼此生命中去了,他落了难,她不仅没丝毫的快意恩仇,更做不到袖手旁观。何况,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如果他坐了牢,她也倒下了,铁蛋怎么办?虽然有奶奶姑姑有姥姥舅舅,会爱他保护他,可是,在孩子的心里,不管这些爱来得多么浓郁,都远远比不上父母的爱来得熨帖。

早早失去了父亲的霍小栗知道,有一些爱可以营造,唯有一种爱,属于亲情,与生俱来就存在了,谁都无权选择,是注定了的骨肉相连,谁都不能自己选择父母或者幸福,所有的美满,只是一相情愿地设计,一个人在设计亲情幸福的中途,忽然发观,自己居然是连纸和笔都是不曾有过的,那样的哀伤,会穿透了心灵,这是一种一生不能磨灭的贫穷,属于生命质地里的贫穷。贫穷在心灵的情感,会让铁蛋很疼很疼。

如果顾嘉树是被冤枉的,为了铁蛋,她也必须还他清白。

4

可是她该从哪儿入手呢?

从寻找顾嘉树把车免费泊在马路边的目击证人开始吧,她去现场看了看心就凉了半截,顾嘉树租住的心寓在湛山附近,而当晚他泊车的马路,是靠近湛山的一条偏僻马路,马路的右边是依山而建的居民区,还有高高的围墙,马路的左边就是树木茂盛的湛山,一到入夜,这里便僻静得人迹罕至,路灯黄昏而寂寞,极像是一副幽静的静物画,更要命的是顾嘉树是十点以后才把车停过来的,想找个目击证人,是很难的。

可,就算这样,霍小栗还是在这一带站了整整四个晚上,她擎着一只写满了字的大牌子,不顾旁人的目光,满眼期盼地站在这儿,直到因夜夜晚归引起了母亲的好奇,追问她下班不回家,到底是去了哪儿。

霍小栗筋疲力尽地坐在沙发上,两眼发直,因为站立太久,她的四肢像瘫痪了一样直直地伸在那儿:“我觉得顾嘉树是被冤枉的。”

“什么被冤枉的?”母亲把热好的饭莱端过来。

霍小栗喝了一口粥,就把顾嘉树可能是被冤枉的,他的车可能被套了牌的事说了一遍:“我在找目击证人。”

母亲啧啧了两声说他都不要你了,你还咸吃萝卜淡操哪门子心……接着,又说米糖妈下午过来了,逼霍小震跟米糖去办离婚。

霍小栗吃了一惊,忙问弟弟是什么态度,母亲抹了一把眼泪说:“他的态度顶个屁用,米糖妈铁了心要让米糖和小震离婚,都把米糖锁在家里了。”

“这可怎么办呐?”霍小栗起身,往霍小震房间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地上扔了不少报纸和杂志,床头柜上还歪了几个啤酒瓶子:“小震呢?”

“说心里闷得慌,出去喝酒去了。”母亲嘟哝着说:“顾嘉树都死活要跟你离了,你还整天顾着他,小震可是你亲弟弟,哪头凉哪头热,你自己摸不出来啊?”

这一阵,家里的饭桌上几乎见不着霍小震,每到深夜,他才醉醺醺的回来,霍小栗知道他痛苦着呢,便不忍心数落他,每次,只能是默默地为他开门,再要不就是说句别喝那么多,喝酒不解决问题。霍小震总是不辩解也不多说,歪歪斜斜地回自己房间去了,嗵地把自己合衣摔在床上,若是没人管,他就这么躺一夜,仿佛,没了爱情,这具肉身成了可有可无,不值得珍惜的什么物件儿。

霍小栗看得心疼,这要是在以往,她是一定会想办法帮弟弟一把的,可现在不行,不是她自私冷漠,而是顾嘉树那边情况更紧急,律师已经电话告诉她了,检察院已经对顾嘉树的肇事逃逸提起了公诉,估计用不了多久,法院就要开庭了,她必须在开庭之前掌握证据,否则,顾嘉树的人生,真的会变成不能翻身的咸鱼。她总是愧疚地宽慰自己,霍小震和米糖不过是在感情上遭遇了挫折,还有的是修正补救的机会,相比起来,顾嘉树是遭遇了命运中的灭顶之灾,她当然要先照顾顾嘉树这边了……

霍小栗吃不下饭,母亲端起盘子,霸道地往霍小栗碗里扒拉了半碗菜,没好气地说:”就吃那一口口,把自己当鸟喂啊?把碗里的菜吃了,看看你那张脸,都瘦得就剩一张皮贴在骨头上了!”

这就是母亲的万式,哪怕是有一肚子蜜糖般浓稠的爱要端给孩子,也要用呵斥的可式,在霍小栗记忆里的母亲,从未温柔过,像水浒里的孙二娘,有点狰狞但本质上不坏,所以,虽然父亲去世得早,却没人敢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

霍小栗明白这是母亲心疼她,既心疼她还在为白眼狼顾嘉树奔波又生气她为了顾嘉树对这个家不管不顾。在母亲和顾嘉树之间,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了,她端起碗,把饭菜硬塞进了肚子。

第二天一早,刚一睁开眼,就听见母亲在客厅里和霍小震嘟哝着什么,好像跟顾嘉树有关,就听霍小震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我明白了,打印多少份?”

母亲说:“越多越好,我给他把那条街贴满了,我就不信了,那么大的一辆车停在那儿没人看见。”

霍小栗心里一潮,知道母亲心疼她每天举着个大牌子在路边站到深夜,正想办法帮她呢。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混,这些年,母亲是不易的,无论她怎么泼怎么厉害,可时时想着的,却是他们姐弟,从没想过自己,如果说母亲曾把这个世界当成仇敌,那也是因为她在堤防着这个世界的某些角落里藏着一些随时会冲出来伤害她一双儿女的怪兽。

等霍小栗起床,霍小震已经走了,母亲端出给她留的饭,告诉她已经把铁蛋送到学校去了。

霍小栗柔柔地看着母亲,突然,从背后搂着母亲肥硕的背:“妈,谢谢你。”

母亲被她吓了一跳,回击看着她泪津津的眼,习贯性地翻了一下白眼球:“谢什么谢?以后别当我是害你就行了。”

母亲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暖暖的,或许是因为她厉害,霍小栗从小就不跟她近乎,有时候在街上看到那些挽着胳膊逛街的母女,她就眼馋的要命,可眼馋归眼馋,如果她去挽女儿的胳膊,女儿未必会甩开,可她不想那么做,好像还要讨好她似的,要挽,也应该是霍小栗来挽她,可一晃就是三十多年过去了,霍小栗从未挽过她的胳膊,甚至连她的手都不碰一下,好像她就是一怪兽,连和她一起上街都要保持着一尺开外的距离。

霍小栗吃早饭的空档儿,母亲说举着牌子整天站在那儿也不是个办法,何况她是个女人,也不安全,她想出来一办法,在那条街上张贴寻找目击证人的启示。霍小栗点头说是个办法,然后又说打算请段时间的假。

母亲说我都替你想出办法来了,你还请哪门子假?

“我必须在法院开庭前找到那辆套牌车。”霍小栗知道母亲肯定又要说她犯贱,就耷拉着眼皮不敢看她。

“你这不是大海里捞针吗?青岛这么大,车这么多,你上哪儿去找?”

霍小栗说不是在海信立交桥下出的事吗,她琢磨着,都凌晨了,还在街上跑的车,多半是往家赶的,如果真有人套了顾嘉树的车牌才出了事,那一带肯定是套牌车主回家路过的地方,所以,只要呆在海信立交桥上,早晚能抓着他。

“海信立交桥那儿可是个风口子,这大冬天的,你整天蹲在上面,这不是找挨冻吗?”母亲坚决反对霍小栗去海信立交桥上蹲点,就算要抓套牌车,那也是交警的事,再说了,就顾嘉树母子对她干的那些缺德事,也不配让霍小栗去为他们吃这苦:“小栗,我告诉你,你就是什么也不干都问心无愧,你对得起老顾家,是他们对不起你。”

母亲眼睛越瞪越大,眼瞅着,卫生球眼又出来了,霍小栗决心已下,不想因为这和母亲吵起来,就笑了笑,收拾了一下,去医院了。

第二十三章

1

到了医院,霍小栗连门诊也没去,直接去找林主任请假,抬手刚要敲门,门就开了,谢兰像只气势汹汹的母老虎一样冲了出来,见是霍小栗,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扇了上来:“霍小栗,你他妈个逼的够不要脸够积极啊,大清早的一上班,你不上班先跑出来勾搭一圈男人啊?!”

霍小栗先是懵,然后是怒了,她再也不能忍让谢兰了,否则,无论是谢兰还是其他人,都会把她的忍让当成是理亏心虚,所以才在谢兰面前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她几乎是没有犹豫的扬手还了谢兰一个嘴巴:“谢兰,你觉得你丈夫好那是你的事,可我看不上,你也甭端着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否则,我告你诽谤。”

谢兰没想到霍小栗敢还手打她,彻底恼了,冲上来就要揪霍小栗的头发,被林主任从背后抱住了:“谢兰!你要再发疯再闹,咱俩就甭在一块过了!”

谢兰可算抓住了证据,回手就来挠林主任一把,转头又去挠霍小栗,骂不要脸,婚还没离下来呢,就忙活着找下家了,找来找去找到了老林头上,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就把老林迷昏了头,还没离婚呢,老林就开始偷偷转移财产,可巧被她发现了,居然还撒谎说借给王医生应急了,让她给问漏了馅才坦白是借给霍小栗了,这哪儿是借,分明是转移财产……

走廊上的人越围越多,林主任又尴尬又难堪,连拖带拉地把谢兰弄进了办心室,对外面围观的苦笑了一下说:“对不起,让大家见笑了,谢兰误会我了。”

谢兰嗷地又是一嗓子:“放你妈的狗臭屁!你他妈的当我是三岁奶娃儿啊?”

霍小栗觉得如果不解释,林主任和自己以后都甭在医院里抬头做人了,便不卑不亢地说她是借了林主任的2万块钱,但事情不像谢兰说的那样。当然,谢兰可以不信,但时间会证明一切。

围观情感纠葛就像围观人的精神裸体,听霍小栗这么一说,大家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三三两两散去了,霍小栗敲了敲林主任的门,隔着门说:“林主任,我是来找您请假的,我把假条写好,让王医生转给您。”

霍小栗回了门诊,草草写了一份事假条,妇科门诊离林主任的办公室很近,王医生听到了刚才的一幕,正为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而内疚呢,跟霍小栗解释说,今天一大早接到了谢兰电话,谢兰一开口就说娘家哥哥的儿子要结婚,让她赶快想办法还钱,当时她刚起床,脑子没转过弯来,就迷迷糊棚地说了句我没借林主任的钱啊……等她反应过是怎么回事来,谢兰已扣了电话,她想挽回一下,就忙忙打回去,说自己想起来了,是借了林主任2万块钱,谢兰却用鼻子笑了两声说没想到她一堂堂的妇科医生,居然干起王婆的勾当来了。说完就啪地扣了电话,王医生就知道,坏了,怕谢兰上班后到妇科闹事,就给霍小栗发了短信,把情况说了一下。

霍小栗从包里摸出手机,果然,有条未读短信,苦笑了一下:“我没听见手机响。”

说到这里,霍小栗已经哽咽了,把写好的事假条推给王医生,让她转给林主任,王医生见她一请假就是半个月,有点吃惊:“小霍,你一下子请这么长时间的假干什么?”

霍小栗就把顾嘉树的车可能被人套了牌,她要替顾嘉树查清,还他清白这件事说了一遍。王医生幽幽看着霍小栗,半天才感慨说:“到底是夫妻。”

霍小栗笑了笑,把病号一一交接给王医生,正说着,内线电话响了,是院办李主任,让霍小栗过去一下,王医生说是不是谢兰去院领导那儿告状了?要陪霍小栗上去解释清楚,霍小栗见有患者捏着病历进来了,遂拦下王医生,自己上去了。

上楼的时候,霍小栗想好了,自己可以就在门诊和谢兰打起来的事写检查,但如果是谢兰在院领导面前恶人先告状地把她给诬蔑了一顿,她决不罢休。

果然,李主任先是批评霍小栗不该不顾忌医院影响,在门诊和谢兰打起来,见霍小栗心平气和地承认是自己太冲动,就话锋一转,说小霍啊,自打你进医院我就看着你是棵行医的好苗子,可没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你身上……

霍小栗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和谢兰打架的事,就又说了遍对不起。

李主任摆了摆手:“不是这事,我是说没想到像你这么优寿的女人,老公怎么会出轨。”

霍小栗不想就她和顾嘉树的感情和李主任探讨什么,就敷衍地笑了一下,说如果没其他事的话,她先走了。

“小霍,你跟林主任……”可李主任还意犹未尽,追问了一句。

“我跟林主任是上下级关系。”霍小栗不想再听任何人把她和林主任捏在一起,飞快地截住了李主任的话:“如果说我和林主任还有另外一种私人关系的话,那就是债主和借债人的是关系”

李主任倒是朗声笑了一下,大度地说:“小霍,你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跟林主任借了多少钱。”

霍小栗一下子就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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