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当年周冬生做的糊涂账,要不是那事,也不会有这后来的一系列误会了。”
徐夜凉握紧了风萍的手,“正铭说过,如果不是你们当时帮我们证明,他的心血早就垮了。后来陈家那件事他顶下来是心甘情愿的,只是我们都没想到小航这孩子心思这么深,让人琢磨不透,保不齐现在还得来麻烦你们家。”
风萍稍显犹豫:“算我留份私心,这事情千万别跟荏荏说,她身子不好,受不住刺激。”
徐夜凉有些急:“我懂的,这事情会影响到她和小航,可如果不是她劝,我怕没有用啊。”
“什么事都留到他们婚礼后,这场婚礼来得太不容易了,你们那边想法子拖拖,我等等,秉文是没办法说话的,我会寻个机会跟小航都说了的。。。。。。只是不敢拿荏荏一辈子的幸福赌进去。。。。。。”
徐夜凉连着叹了好几口气:“只是也不知道周冬生还找不找得到,我怕小航不信。”
“妈?颜伯母?”
苏沫提着手提包,一脸好奇地从车上下来:“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说话,晚上颜伯母也留下来吃饭吗?”
徐夜凉望过去,苏沫是背对着光站着的,容貌与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分明没什么两样,好看得不像真人似的,可又有什么东西横亘在那里,分明就是不一样了。徐夜凉心底一阵难过,事情怎么就如难拆的线头般非得要搅在一起,她也身为人母,她也想恶毒一些自私一些,现在看着事情一步步走到现如今,她也难受她也疼,为丈夫,更为儿子。
早知道,早知道就说什么也不同意颜东把苏沫送回来了,宁愿什么也不知道,哪怕不爱,硬凑在一起相敬如宾也甚过现在这样。思及此,徐夜凉又是一阵无力,微微侧过了头。
两个世界都变形,回去谈和容易2
“颜伯母”苏沫见状,脸上的微笑有些淡了。
似是为了宽慰,又似是为了摆脱什么,徐夜凉轻轻揽了揽她,对风萍说再联系,然后就坐上车离开了。苏沫刚欲开口,佣人已经送出来风萍的披肩和手提包,“太太、小姐,车已经备好了,请问现在是不是可以去医院了?”
杨秉文依旧是老样子,苏沫趴在床沿,听风萍讲起和杨秉文年轻时候的故事。
风萍说刚结婚的时候,家里没有钱,他做了几次生意都亏本了,虽然风家并非什么大家族,可也不希望女儿嫁了人是过去受苦的。
“那后来外公怎么同意的呢?”
苏沫枕在母亲的腿上,阳光晒在她脸颊上细碎的绒毛边,将她衬得愈发像安琪儿。
“后来你爸爸就厚着脸皮总跑上门,那个时候我家离他打工的地方很远,他就蹬着个小破自行车,一天要骑几个小时的山路弯弯绕绕来见我,给我送些东西。有时候遇到下雨或是自行车坏了,他就走路过来,走得脚都磨破了皮,满身的泥垢,可他还是一再地重复这样。”
苏沫安静地换了个倚靠的姿势,她仿佛看见病房的空气中悬浮着好些轻盈光亮的晶片,每一片里都是年轻时候的父母模样,她坐在他的单车后座,穿着旧时的衣裤,帽沿边还有闪闪的红星。随着风萍的讲述,这些冰晶外壳都蒙上一层层亮亮的光,而后把冰冷变温暖,沉默变热闹。
“爸对您真好,他这一辈子也没在外面找过女人,只爱您一个人。”女孩子的笑容淡下来:“反而是我走的这么多年里面他一直受着病痛的折磨,一天福都没享过。妈要是爸爸永远这样,您可不能倒下了,您得陪着我,日日夜夜的,这么多年我想死你们了。”
风萍揉着她的头发,万般感触:“所以说,女人这一辈子,嫁的那个人他可以没有钱,但他一定得要把你放在心尖尖上的疼爱才好。他爱你,这比什么都重要。”
“嗯。”苏沫恬静地笑着,淡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发丝、肩头,如同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们的杨秉文那冰凉又粗糙的手,正一下一下抚摸着她逐渐变得麻木的背。
司机送苏沫回家的时候时间还早,她经过锦森国际时给陈以航打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家。陈以航匆匆扫一眼桌侧的安排,说恐怕还要好几个小时。苏沫只是嘱咐他要早些回家,有惊喜送给他,便挂了电话。
“小姐,直接回家吗?”
“不了,顺道去香榭宾馆,我去取礼服。”
她说的惊喜,原是尹设计师已经将婚服全部赶制出工,亲自送到凉城来了。
苏沫到得迟了些,尹圈圈正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门铃响起来,她连忙按了暂停,画面定格,这才踩着拖鞋去开门。
“来啦!”依旧是那双月牙弯弯眼。
苏沫瞧见她今日一身桃红裙,格外跳眼的一个水灵灵的姑娘,苏沫本以为她这样才能的设计师身前身后总有几个助理,可每次都只见到她一人忙前忙后。苏沫之前还想跟亲自联系,也被圈圈挡了下来。尹圈圈侧身让苏沫进来,一边说话一边带她走进衣帽间,那里面五个人偶模特依次排好,苏沫只看了第一眼便宛如闯进仙境的爱丽丝,怔在原地,直直晃花了眼。
没有一个女孩子不向往这样宫殿一般的糖果色魔术屋子,仿似你朝她喊一喊,你要的东西便会立刻飞了出来。
“这。。。。。。”苏沫摸着第一件玫瑰色的丝绸料子,它身后的褶皱果然如设计图稿版一层一层铺开,高贵典雅。
尹圈圈扶着模特的腰身呵呵直笑:“全部都是纯手工制作,陈董请来的意大利团队,这次能让我和她们合作,我兴奋地几天几夜都睡不着!”
“这些东西全是你一个人运过来的?”苏沫指着满屋子的衣服、水晶鞋、头饰、首饰以及妆台上每一款的妆容和海报,满脸惊异。
尹圈圈摆摆手:“团队的本期也派了一个负责人来凉城,她叫,今晚出去了。这些东西主要是我一个朋友帮我运过来的。”她指着满屋子的东西,还一边拿着图片和实物给她展示每套礼服搭配的妆容和头饰,末了想起什么似的,她拉住苏沫的手臂忽然说道:“苏小姐,这次的设计并不代表,所以在您的婚服上面我没有标注的商标。您一定一定不要生气!”说到最后,她双手合十,月牙眼眯成了一线,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模样像极了十足的小可怜。
苏沫没有什么意见,她没有上妆,只是单纯试完五套礼服之后已是累得精疲力竭。
尹圈圈给她倒了杯橙汁,电视里的片子还停留在森林里萤火虫漫天的那一幕。
苏沫问起这部片子,她说这是泰国的一部关于失忆的电影,叫作《真爱》。
尹圈圈说及失忆时注意到苏沫的表情没什么大的起伏,这才继续说下去。故事里说萤火虫是一个女子爱情的指示灯,它会为她寻找爱情,带她回家。因为曾经,这些萤火虫带领了一个失忆的男生再度重逢了生命中的不可或缺的她。
尹圈圈蹦下沙发,双手叉腰模仿着故事里男孩子信誓旦旦指着脑袋的模样,粗声粗气:“在我脑袋里的记忆虽然丢了,可它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关于我们的记忆,一直都在心底!我发誓,我会在这里等你,直到凉季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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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更。
两个世界都变形,回去谈和容易3
苏沫回到车子里的时候,还在笑。
一想起尹圈圈小心翼翼又啼笑皆非的模样,就忍不住地心情变好。
圈圈很善良,一颗心也很年轻,不似她自己这样,满目疮痍。车窗外的风景一直在变幻,各家的灯火或灭或亮,这个城市足够宽大,可以掩埋掉太多人的故事。而她,也仅仅只是微渺而不可言说的其中之一。
车里摆着苏沫带回的两套稍显简单轻便的礼服,外面已是夜深露重,车自香榭宾馆出来绕过西郊往家里开。苏沫忽然看着窗外喊了一句:“停一停!”
这个地方她有印象,颜东曾经带她来过一次。
司机诚惶诚恐地跟在她身后,这沿路路灯昏暗,还坏了几盏,本就是孤僻的地点,原来零星可见的几户人家房子也都夷为平地了。可堪地面一路泥泞,坑坑洼洼。苏沫若走得稍稍不留神,就会崴到脚。
“什么人!”
有人守在那座老园子外面,就随意坐在砍倒横在路中间的粗树干上,带着工地帽,脸上还有些伤,见到好不容易恢复寂静的地方又来了人,立刻站起来做出武装的动作。
苏沫退后了几步,对方见她模样像是富家小姐,心烦不已挥挥手,看也不想再看:“走走走,别碍这儿!”
“这座园子不是私人住宅吗,怎么弄成现在这样了。”苏沫指指周围的环境,“这里发生什么事了,颜家的人没管吗?”
那人像听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啐了一口:“颜家,颜家算老几啊,这园子马上就易主了,该叫陈家了!天天有人来这儿闹事,还都拦着不让我们进,耽误进度不说,还弄得工伤都没处报销,这都叫什么事儿!”
那人骂起来就没完没了,苏沫听得一阵眩晕,她还想再问,司机就上前拉着她赶快走,说什么这帮人都不是善于的主,火气上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小姐千万别引火烧身才是。
苏沫昏昏沉沉地就被司机拖走了。
一路颠簸回到家,这心也是七上八下的,陈以航的电话拨出去好几次,还没接通她又挂断了。
不行,还没想好怎么跟他开口,她不能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她不能误会了他。
屋子里都还暗着,只留有壁灯。
她洗漱完之后依旧没有睡意,将礼服都高高挂起在房间里,而后赤脚踩在羊毛地毯上收拾屋子里的小玩意。她翻开一个个抽屉,将自己从小到大的东西,还有他送给自己的那些个小物什全部在手头玩了一遍,最后瞧见抽屉底层的那个最新的小画册,目光一瞬变得柔软起来。
院子里有汽车鸣喇叭的声音,她踮着脚丫倚在窗边,瞧着远远一抹笔直的光束,像照在她的脸上一般,苏沫躲在鹅绒般的窗帘后面笑了笑。她迅速将杂七杂八的东西全收拾妥帖了,直到手尖似乎被最底下抽屉里的什么东西割了一下,她就顺势将一整个抽屉都挪了出来,而后,便看到了那条碎花束发绸缎。
有一些东西,虽然被藏起来了,你看不到它,可这并不代表它是不存在的。
那个碎花绸缎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是她的。
那里面包裹着的,是被陈以航摔碎了的,颜东送给她的玉镯。
“阿荏,在忙什么呢,喊你好几声也没反应。”
陈以航一推开卧室的门就将外套扔上沙发,胡乱拆开领带,一脸的疲惫。
她慌张想要收好玉镯,可无奈一截玉因为手抖忽然掉到了地上,本来声音是可以被厚厚的地毯所吞没的,奈何它偏偏碰到了抽屉边缘,发出格外清脆的一声。
陈以航停下走往浴室的脚步,朝她望了过来。
“手里拿的什么?”
“没有。”
她回头就要把抽屉放回原处,他高大的身影罩了下来,深呼吸几口气,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惊到她。苏沫一双长睫簌簌直闪,慢吞吞收纳好一切,唯独手指尖留下了被割开的一道浅浅伤口,正泛着红,也带了一点点的疼痛。
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他将她拉了起来,她的睡袍依旧是宽袖的淡紫色长款,腰带自腰间松松散散缠了个蝴蝶结,头发也慵懒垂在脖颈之上,他琢磨着怎样开口,她反而先问他,那样直接:“这就是你们俩约定好的处理方式?”
“谁告诉你的?”
他承认了。
苏沫在那一刻听见有什么东西从高处摔下来的声音,极清脆极响亮,掉落在自己心里摔成一片一片的粉碎。满心房的玻璃碎片,琳琅满目,反射出水晶灯里杂乱的光芒。而之后,又像是谁的手在自己心脏上用力地捏了一把,于是那些碎片就全部深深地插进心脏里面去。
她揉一揉心角的位置。
是痛吗?
连痛字都觉得形容不了。
陈以航扶紧了她,声音焦虑:“怎么了?身子不舒服?要是让我知道了谁告诉你的”被她打断:“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撞见的。”
“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撞见了,还是颜东来找过你了?”从她和他重新在一起之后,他很少这样急着对她说话,苏沫望着*的脚丫,声音低低的:“我本来今天很开心很开心的。”
那样多好看的礼服她还想要穿给他看,她以为他可以放下一切的,颜东救了她那么多次,她以为可以抵得过去的。可现实再一次告诉她,不可以这么天真。
书里面、电视里面的东西都是骗人的,生活远比它们编出来的东西要残酷。
一边是恩,一边是仇。
她知道这条路有些长,她不可以太冒进,于是想一想才说:“那座园子买下来有什么好,我喜欢你家这里,难道你要我搬过去住?”
两个世界都变形,回去谈和容易4
他最怕她现在这种满腹心事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离她很远。她在算计着什么,酝酿着什么,踌躇着什么他全部都猜不到,这不是十年前的阿荏会有的性格,他的阿荏应该是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站在他这一边,坚定不移。
他抚着她的头发,尽量按捺住性子:“这是公司的事情,他们资金周转不灵,要拍卖这一处房产,我顺承人情买下来,毕竟在我手上总好过被其他上市公司糟蹋。”
“那买下来之后你怎么改?”
他停了一会儿才说:“改成园林吧。”
“做旅游开发?”
他不置可否:“花出去的钱总要赚回来。”
还真是能把黑得漂成白的,苏沫将他扶着自己的手一点点掰开,神色微泛清冷:“以航你真厉害,恐怕开发商的开发案早就过稿了几遍,你也已经板上钉钉了吧,把一代名企的家族宅院拿过来做园林做旅游,陈以航如果别人把你家祖祖代代传下来的园子做这样的打算,你会不会生气,你会不会崩溃!”
“阿荏!”他提了些音量堵住她的话。
他看着她,她的一双眼睛已经开始泛红,可偏偏还要倔强地瞪着他,又是这样的眼神他挥挥手,“阿荏,你不要这样看着我。”而后就侧过头,一手扶着腰,一手揉着额角。
浴室里水声哗啦啦直响,苏沫蜷坐在床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盖在膝盖上的被子。
刚刚,不欢而散。
这么多天的幸福原来是这般小心翼翼的维系,在不触碰到雷池边沿的时候,彼此可以如胶似漆只羡鸳鸯不羡仙,一旦提到这些其实根本躲不掉无非时间早晚的事情,那样多的甜蜜砌成的高厦原来也会在一瞬间轰然倒塌。
“帮我递件睡衣!”浴室里的男人率先打破了沉默和尴尬。
苏沫惊醒般,掀开被子就跑下床,自衣柜最底层取出白色睡袍,这也是为他们新婚而预备的。
陈以航自浴室里出来,带出一阵氤氲水汽。他胸前衣衫松松垮垮,露出精壮的古胴色胸膛,头发没全干,水珠缀在发梢上,说不出的诱惑。
他坐在床沿她那一边,大手覆住她的小手,她等着他说话,他咬咬牙不能骗她:“你会站在我这一边的是不是?”
苏沫眼睫一颤,好像心也漏跳了一拍,“那婚礼怎么办,婚礼的时候你还打算请颜家人么?你让颜伯父颜伯母,还有颜东他们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她拽住他的衣袖,语气软了些:“以航,在我失忆的那么多年里面,是他们一家人悉心照顾我,像我的父母一般,以航你可不可以”
“父母?”
他霍然站起身,忽然觉得没有办法跟她再说下去。
她的态度表明了不支持,她的可怜姿态她的服软都只是为了软化他心中的那根刺,好想着法子来跟他玩一场迂回战术,他算是看明白了。陈以航回眸居高临下的眼神让她脊背上陡然升起一阵寒意,他问她:“你实话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要帮颜家!”
“那是对我有恩的颜家啊,那还是他们的祖宅,以航你不知道颜东把清园看得有多重要,他带我去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出他们整家人对清园的感情,以航我们不可以夺人所好的!”
那个名字自她唇齿间逸出,就像是一双素手将他柔软心底扎着的刺又捅深了一些。
苏沫还未察觉他态度的转变,直起身子跪在床上拽住他的袖子,恨不得要把一肩的衣袖都扯了下来。陈以航站着看自己这张深爱了这么多年的脸,觉得撑不下去了:“说到底,还是因为颜东对不对?”
她耳畔一阵恍惚:“什么?”
“他照顾了你这么多年,其实也早就在你的心里占了一席之位了对不对?你舍不得他受到伤害,舍不得他难过,所以你才不希望我来对付他!”
“你误会了,我不是为了他,我跟颜东之间如果有什么的话,我根本就不会回到凉城来找你!”
他依旧不肯动摇:“阿荏你不知道,子乔离开颜氏后,颜正铭让颜东进到公司,他根本没有经商的天分,我给过他机会也给过他考虑的时间,他没有办法拿下这一局,现在的代价是他们应该付出的。在商场上,我不可能一直仁慈。”
他说的字字铿锵,她却听得句句悲怆。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绕床走到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啪”重重关了灯掣,他背对着她躺下入睡,“我明早还有会,睡吧。”
她不肯躺下,他亦不肯将就来哄她。
床很宽很大,她与他并排而眠,却是背对着背,如何也碰不到一起。她又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死死盯着帘幕缝隙里的那一丝窗外,世界注定被黑夜包围,屋外的月光再清润,也只是一己单薄之力,怎么可能去照亮这一整片黑夜。
很快,听到陈以航的呼吸渐渐沉下去。
他一定是累坏了。苏沫翻了个身子,支起上身,黑暗中隐隐可以瞧出他斧凿刀削的好看轮廓,浓密的眉峰,俊挺的鼻梁,削薄的唇她鼻头有点儿泛酸:为什么你就不能再多宠我一次?我也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你来说很难,在没有我陪你的这么多年里面,你进锦森也只是为了等这一天。你曾说你是孤星入命,身边的亲人、爱人一个个离你而去,你没有希望了,只想去毁灭最初毁掉你希望的东西,可是以航,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回到你身边了么。
她在身侧动了动,将头深深埋进枕头里。
陈以航睁开了眼,抓着被子的手握得愈发紧了。
曾经的阿荏以他的欢喜为欢喜,以他的悲伤为悲伤,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个人,可现在一别经年,她要考虑要关心的人和事都太拥堵了,是不是有些东西就算找回来了,也注定不一样了。
两个世界都变形,回去谈和容易5
良夜静好。
未眠人却有一双。
翌日清晨,苏沫的眼底泛起淡淡的青色,嘴唇亦微微泛白,吃早饭时陈以航终于不忍,闷闷吐出一句:“我会再考虑一下,你别操心。”
苏沫的眼眸一瞬亮起光彩,连忙抬头望向他,一个激动连筷子都没拿稳,掉到地上发出清脆一声。
陈以航嘴角弧度一沉,她这么开心?
明明希望她能开心一点,可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心底还是免不了一阵刺疼,还有随之而来的失望。
这日苏沫恰好身体不适,又因司机请假,也就没有出门。
新闻里财经评论里也察觉不到任何风雨欲来的迹象,她明明有些微烧,还倔强地窝在沙发里等他回来,阿姨来劝过几次,总被她搪塞过去。陈以航回来的时候,厅内灯光昏暗,唯有下沉式客厅沙发那一隅,光线氤氲。阿姨一脸局促地迎他进门,他伸手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这里没她的事情了。
走近了些,还刻意放轻了脚步声。苏沫蜷缩成一小团,像小猫儿的姿势,头朝沙发垫子下面蹭,丝绸般的黑发懒懒四散开来,她的身上盖了一条深玫瑰红的薄毯,衬得整张小脸愈发白皙。陈以航又气又恼,她竟然不穿袜子,明明都发烧的人,不好好休息,还赤足暴露在空气里,她怎么可以这样不在乎自己的身子。
又添一声叹息,终是只能无奈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隔着被子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
轻软的身躯一瞬填满他空虚的怀抱,温暖清甜的属于她的味道霎时盈满了整个空间,连带着他冰冷的西装都变得有家的感觉了。怀里的小人儿动了动,还发出浅浅的一声“嗯”,陈以航上楼梯的脚步停在半空中。
她醒了?
怎么会有一种做了坏事被抓住的心情。
一低头恰好对上她尚还迷蒙的眸子,她揉揉眼睛,闻着熟悉的男人味道,手顺势圈住了他的脖颈,头又拣了个更舒服的位置埋了埋,嘟囔一句:“我等了好久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陈以航心间一酸,皱了皱眉,“又乱想。”其实何尝不知道她说的都对,婚礼临近,他最多的时间却没有拿来陪她,彼此还在置气,他低下头侧脸摩擦着她的脸颊,向她示软,新长出来的胡茬挠的她呵呵直笑,撒娇求饶:“以航,你别闹了。”
“想我要你了?”他暧昧地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覆上她的双脚替她暖着。
他这样爱着她,让苏沫心潮迭迭起伏,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事情怎么样了。
他低着头,手中动作不停,等了很久才淡淡一个字,嗯。
后来她才知道,这些都只是搪塞。
他所说的话一句也没有兑现。
事情并未转好,反而加快了进程。
他们的婚礼在下月初十,清园的交接仪式却定在本月底。
她自从得知后去锦森大发了一次脾气,本来还是好好的聊着,可后来实在是不明白为何对着她,他还要摆出一副生人的面孔。苏沫说他变了,变得利益了,陈以航心寒看着她,说她何尝不是也变了。她说没有颜家到场,这婚是不会结的,闻言陈以航扔碎了一盏青花瓷茶具,额上青筋凸显,是真动怒了。
“王岚,送她回去,别再让她来锦森了!”
她自此方知,他是铁了心不肯放手了。
苏沫赌气不去选片修片,最后的婚礼用品确认单也拒绝一一过目,全部人都跟着着急,最急人的是,她整个人一直持续低烧,病情反反复复。陈以航不同意她搬出他家,风萍无奈,只能临时住进来照顾苏沫。陈以航越来越不想回家,她最近的小性子愈发大了,竟然真的敢拿婚礼这事情来逼他做妥协。
颜正铭倒了,重病住进医院。
流年不利,新人翻起旧账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
清园的风波尚未完全散去,新一波的巨浪又接踵而来。
颜氏负面消息相继不断,据说多年前赫赫有名的周冬生携巨款私逃一案本已定审,如今又被挖出来重见天日,令人唏嘘不已的是,颜正铭颜氏当年跟周冬生牵连不小,很多事情反而是颜正铭授意去做如今真真假假落入各人眼,一来当看个笑话添一些生活调剂,一来对目前的形式又起着潜移默化的影响。
苏沫自然也有瞧见,却什么做不了。
这月一直近月底,新闻里对颜氏和清园的播报总是及时又迅猛。
屋子外面每日头顶上的天都不一样,苏沫只能静静地待在家里,她出不去。
陈以航限制了她的自由。
就连风萍的到来,似乎也只是为了迎合以航的安排,一边陪伴,一边劝她。
而颜东自始至终也没来找过她,宛如他对她承诺过的那样,再困难他也会自己去解决,不要她为此费一丝一毫的心。她可以想见,这段时间颜东的颓废,面对着不熟悉的行业,前后夹击,却不能知难而退,他肩上的胆子是那样沉重,一整个家族的荣辱,却没有一个人来支持。他为了苏沫付出将近一生的爱,到头来她却站在别人的身后对付他,对付他全家。
本该是晒太阳做理疗的时间,苏沫却走下楼。
不曾想就听见储藏室背后几个佣人在嚼舌根,言语间都带着些同情怜悯,“真是没想到,颜氏的董事长竟然要坐牢了,听说那个案子重新审了还没出结果,可能要判好多年的刑呢!哎,那么大的年纪了,最近听说在医院里重病不起,我看根本没法关进看守所,估计是要不行了!”
两个世界都变形,回去谈和容易6
耳畔嗡嗡的,太阳穴也像被有人拿了簪子在死命地戳一般。
身体有多疼,就时刻提醒着她心里有多疼。
前颜氏董事会在数日前已接到警方的诉讼,因亏空奇大,前任董事长颜正铭需要将所挪用的公款如数奉还,为此颜氏旗下诸多产业已将绝大部分不动产都已卖出填补空缺,一时间纷纷濒临破产,只是依旧无法力挽狂澜。
医院的重症加护病房外边,有警察看守。
病房里边,护士正在依照惯例检查病人的症状。
颜东坐在回廊的长椅上陪同,神色难掩焦虑。
司法部门配备的医生护士中,不包括他自己,生平救了那么多人,却救不了自己的至亲。
日复一日,颜正铭瘦得厉害,形容枯槁,身上插满了点滴针,鼻子里也插着氧气管,呼吸十分吃力,一双眼睛亦是浑浊不清,一日三餐进食更是困难,那些医生只让说可以开始准备后事了。
颜东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徐夜凉。他垂首坐在那儿,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人,依旧不够泰然处之,许是心中多有亏欠,所以这一刻的悲愤和无助更甚旁人。有警察走到他面前,公式化没有感情的语言,说已经向上级汇报完毕,病人要求见家属最后一面,请他进去。
他当下急红了眼,惊恐奔进了病房。
虽是在脑海里想遍了可能遇见的场景,真正接触到油尽灯枯的父亲时,还是心中悲伤,顿时流下眼泪。颜东握住他的手呼喊:“爸,我来了,儿子不孝,爸你怎么样?”
颜正铭睡醒一觉,沙哑开口,气若游丝,“保、保住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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