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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意识到,如果跟他在一起,她其实要放弃很多东西。她再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天南海北的走;不可能像跟她同样优秀的女人一样,一步步走向职业的巅峰。他的女人,一个涉黑商人的女人,势必以他为中心,以家庭为中心;势必被他妥善保护珍藏,而不是自由飞翔。

慕善见他沉默,想起他自十八岁就开始准备报仇,毕业后又进入榕泰,只怕一分钟恨不得拆成两分钟用,哪会有她这样正常人的经历心境?这微微令她有些心疼,自嘲道:“其实本来,我也会跟其他大学同学差不多的,要么爬到个高点的职位;要么运气好点,自己的公司能开大点,这辈子也就这么着了。是有点无聊啊?”

陈北尧的神色很平静,瞳仁沉黑似有暗光,道:“怎么会无聊?后来呢?你是怎么做上项目经理的?”

慕善说起专业如数家珍,只是夜色已深,说着说着,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陈北尧看着她,心头有隐隐的愧疚感。可这份愧疚不会令他想到放手,只会令他心头泛起宠爱怜惜的冲动。

她的脸在月光下晶莹如玉,红唇娇艳,每一寸在他眼里都完美得不可思议,看上一眼就令他怦然心动,抑不住的想要亲近,想要占有,想要让她彻底属于自己。

他也累了,模模糊糊的想:怎么样才算彻底?结婚?生孩子?拥有她的身体和心?

不,那远远不够。

只有跟她一起老死,她是他的女人,一天都不少,才算彻底的占有。

【下卷】

46、不够手机阅读mbook。cn

对慕善来说,回到霖市,就好像回到了人间。

飞机降落在熟悉的停机坪。看着匆忙的旅客一脸平静,看着霖市的夜色温柔而清冷,再没有亚热带的湿热难耐,也没有一望无际的罂粟赤红如海,慕善长长松了口气。

慕善还不能久坐,到了家中就被陈北尧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她想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父母打电话。

可这个电话打得不痛快。尽管陈北尧心细如发,去金三角前就给他们去过电话,谎称慕善去美国交流。谁料一晃两个月过去?

父母在那头很不高兴,母亲甚至对陈北尧也颇有微词――他们俩个都联系不上。慕善哪里能说真相,只能低声认错,又说了几句调皮话哄母亲开心。不过到底是独生爱女,母亲很快笑起来,千叮万嘱慕善注意身体。看玄幻小说首选wap。mbook。cn!

陈北尧一直在边上听着,大概有半个小时,忽的伸手跟慕善要电话。慕善刚说了个“小陈跟你们讲话”,电话就被他拿去。他面带笑容嗓音柔和,拿着电话就去了客厅。过了一会儿他走回房间,淡道:“你身体没好,以后不要讲太久。”

慕善一听,有些好笑:昨晚说了半宿话,他也没阻止。怎么今天开始管这个了?

陈北尧看到她眼中的调侃神色,却只是微微一笑,低声哄道:“我去洗澡,你休息会。”

慕善伸手:“电话。”

陈北尧不动:“给谁打?”

“公司同事。我‘消失’这么久,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不会乱。”陈北尧摸摸她的头发,“我一直让刘铭扬看着你的公司。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再打。”

慕善有点惊讶――他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刘铭扬是职业经理人,替她盯着公司应该不会有问题。

第二天慕善醒了就给公司去了电话。听到她的声音,大家都很高兴,连声问她是不是去度蜜月了或者是怀孕了。慕善问了公司近况,刘铭扬果真每天在她的公司办公,替她裁决大小事项。慕善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们就这么放心听他的?”

那头的员工惊讶道:“慕总,陈少的秘书专门陪他过来的。而且陈少还跟我们电话会议过,说咱们公司任何事,陈氏会鼎力相助。他说你身体不太舒服,让大家安心干。我们想陈氏这么大的盘子,他又是你未婚夫――陈少是这么说的,我们怎么还会怀疑?哈哈老大,你真的没怀孕?大家都说是陈少把你金屋藏娇了……”

慕善沉默片刻,笑着说只是生病了。又让员工全部集合,跟他们简短的电话会议。她向所有人致歉,并说等身体好之后会早点打理公司事务。众人都很关心,说过两天来看她。

挂了电话,慕善心里很感动。她忍不住想:当日情况那么危急,他竟然还能顾及到这些细节?她都替他感觉到累。

陈北尧身体恢复得较快,虽然没回公司上班,白天却几乎全在书房办公。吃午饭的时候,慕善忍不住多看他几眼。他一回来就千头万绪,无数的电话要打,吃饭时都不能消停。好不容易放下电话,抬眸看到她关切神色,他微微一笑:“看我干什么?”

“你没完全好,不要太累。”

两人重逢以来,除了金三角的生死关头,她何时对他这么温柔关切过?陈北尧只觉得心头一荡,想:她这么关心我,应该是不会离开了。

他点头:“一些必须回复的电话。下午医生来给你拆线,我关机陪你。”

慕善在曼谷已休养了一段时间,伤口恢复得不错。下午省专家来了之后,替她仔细检查一番,又拆去绷带。伤口已经痊愈,只是小腹上多了个永远已无法除去的小疤。

专家嘱咐陈北尧和慕善,她的伤口还要观察一段,不可以剧烈运动,饮食仍需忌口。陈北尧把专家送出去,又仔仔细细问了十多分钟,才回到房间。

他回房间时,慕善正掀开睡衣,怔怔看着那道还有些鲜红的疤痕。她笑笑:“我真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中枪。”说出这句话时,她心头一怔――似乎以前她也说过类似的话。是了,她想起来了。曾经她对叶微侬说过,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未成年堕胎这样的经历。

好像她这辈子所有脱离正轨的行为,都跟他有关。她却甘之若饴。

陈北尧垂眸在床边坐下。他一直觉得她的身体每一寸都很美。现在看着那小巧玲珑的肚脐下,平坦的小腹光滑柔韧。微微向下滑落的内裤边沿,隐约露出女性饱满幽深的线条轮廓。而那道鲜红的小疤,毫无疑问破坏了这光洁如玉的美景。只是想到这个伤口是因为他留下的,永远留在她身体里面,他心疼之余,竟觉得那疤痕也是极美的。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就这么伸手过去,沿着那小小的伤口抚摸。他冰凉的指尖触到她的皮肤时,她微微一颤。陈北尧抬眸看她一眼,便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大腿根部,低下了头。

温柔而干燥的唇,沿着她的伤口一点点吻着。他很想伸出舌头舔,却又怕影响伤口恢复。于是与其说是吻,还不如说他在蹭在闻。他沉黑的双眸一直盯着她,唇却有点着了魔似的一遍遍留恋着。

慕善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言行,与平日的温柔或强势都不同。好像有一点点自我沉溺的痴迷,又透着某种饱含欲望的忍耐。是的,欲望,并不是性/欲,他的眼中甚至不带一丝□。只是一种很强烈很危险的占有欲望――慕善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此刻的动作越轻柔越克制,更衬托得他的欲念越深。

这种感觉令她稍微有点不安,又有点说不出的心疼。

过了好几分钟,只令慕善身体都尴尬的有了反应。他才好像亲吻够了。替她把内裤穿好,又把睡衣拉下来,然后摸着她的脸,声音显得格外低沉:“你好美。”

略带赞叹的语气,依然透着隐忍的迷恋,只令慕善心头怦怦直跳。只觉得陈北尧对自己的感情,好像跟她原先设想得不太一样。一时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不过她很快没精力注意这个,因为陈北尧在她身后躺下,灼热的□就抵住了她的腰。这让她发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错误――男人对女人的欲念Ω移Ω动Ω书Ω城Ω,怎么可能与性分开?

陈北尧沉默的把头靠在她肩头,过了一会儿,忽的伸手探过去。慕善腿一并,也没能阻止他温柔的滑入。触手的湿热明显令他有些意外。他的手停在那里不动,五指张开,轻轻将她的柔软温热包裹住,好像这样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占有。

然后他一低头,轻轻咬着她的耳垂。慕善不回头都能猜到,他肯定笑了。

“想要?”陈北尧深深嗅着她身上的气息,“要不要我用手……”

“不用!”慕善脸一热,尴尬极了。明明是他亲吻她的身体在先,她才有了反应。现在说得好像是她欲/求不满。

他没做声,只有手指一下下在她柔软处表面轻轻敲着。过了片刻,慕善听到他自己低声失笑:“想把你揉进我的身体里。”

尽管从来对她势在必得,他却很少说甜言蜜语哄她。此时的话完全是心中所想,有感而发。慕善心头一颤,只觉得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深得令她无法自拔。

这晚两人终究只是相拥着睡去,只是相处起来,却一日甜过一日。白天陈北尧会去一趟公司,大部分时间在家处理公务;慕善能坐的时间长了,就在书房陪着他,帮他处理公司的事。

陈北尧十八岁起就过得昏天暗地;之前强迫慕善留在身边,慕善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现在每天温柔相对,红袖添香。渴了有她一杯暖茶;饿了跟她一起吃清粥小菜;样样都是惬意无比。

有时不经意抬头,看到她已蜷在书房躺椅睡着,雪白的羊毛毯盖在她身上,愈发衬得她小小的脸宛如美玉。他会默默看她很久,一时竟忘了工作。

两人心照不宣,从不提三年之约,也不提今后要怎么走下去。陈北尧在步步为营中等待,慕善却是在重新审视,审视他们的将来。

一转眼半个月,逼近农历新年。

李诚回老家过年了;周亚泽也带甜甜回了香港。慕善有些犹豫――她身体没大好,走路还只能慢吞吞的,回家肯定逃不过父母的双眼。跟陈北尧商量了一下,跟父母谎称美国的项目还没结束,正月之后才能回家。父母虽想她回家,但一想工作前途为重,加之之前刚回过家,倒也没多说什么。

三十这天,霖市下了一场小雪,整个城市银装素裹,幽静又清新。陈北尧只留了本市的保镖和一个厨子,到了中午的时候,也让他们回家团年了。偌大的别墅,只剩他和慕善两个。

别墅区人口密度小,可中国人的传统是很强大的。大清早开始,不断有鞭炮声响起。小区里还好点,远处的声响更是连绵不绝。倒令两个人的屋子显得并不空落,热热闹闹。

陈北尧在书房摊开红纸,提起毛笔问慕善:“写什么?”

慕善想来想去都是那些“辞旧岁送春来”,俗的不行,只得道:“随你。”

陈北尧垂眸专注,一蹴而就。慕善凑过去一看,更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慕善脸“腾”的一热,好笑道:“又不是结婚,哪有过年写这个的!”

陈北尧轻描淡写道:“想到就写了。”

慕善继续脸红。

陈北尧单手把她的腰一搂,站在书案前,心中竟然生出几分豪气,落笔道:“爆竹声中辞旧岁,华灯影下看新人。”

把对联贴好,两人吃了晚饭,窝在沙发里看春晚。虽然无趣,倒也能打发时间。只是看着看着,陈北尧就开始亲。到后来昏天暗地,哪里还顾得上电视?慕善被陈北尧抱在怀里,每一根手指、每一寸肌肤,都亲了个遍。只是身体条件还不允许,两人呼吸越来越重,却也无法,只能这么饮鸩止渴。慕善被他亲得摸得有点找不到北,只觉得严冬的房间,却热得令人冒汗。

夜色越来越深,烟火爆竹声越来越响。陈北尧舒展身体、衣衫不整的靠在沙发上,慕善睡衣半褪,靠在他怀里。巨大的落地窗外,璀璨的烟火如星光,照亮墨黑的天空,花样繁多如银海玉树。慕善忍不住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只觉得美妙无比。

陈北尧怀里落空,心念一动道:“我们也去放。”

车库里多的是别人送的烟花,放在那里只能长霉。陈北尧牵着慕善,自己搬了几箱大的。别墅门口有大片私人空地,陈北尧将烟火放在大理石地面上,慕善躲到屋檐下。火线????,“嘭”的一声巨响,是圆形的笑脸烟火,在他们头顶高空一轮轮盛开。

陈北尧又放了两个,个个花样不同。一个极为繁复精致,就像在天空勾勒出金枝银叶的瀑布;另一个礼花弹颜色极为特别,紫的、红的、一层套一层,一朵套一朵,像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

慕善看到意摇神驰。在这样清冷的夜里,看着陈北尧像个大男孩将烟火一个个点亮,然后跑回自己身边。这感觉实在太温暖。

他搂着她的肩膀,坐在屋子的台阶上,一起抬头看着烟火。慕善童心也被他勾起,拿过他手里的打火机:“我也要点。”

她说这话时,语气娇软含笑,带着几分撒娇的意思。陈北尧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看着她,笑了:“你还不能跑,我不放心。”

“就一次,没事的。医生也让我运动恢复。”

陈北尧点头,站起来,拿这个烟花,放到空地正中,然后走回她身旁。慕善颇为兴奋的站起来,正要走过去,腰间却是一紧,已被他打横抱起。

“你……”

“我们一起点。”

“哪有这样的?”慕善哭笑不得,转眼已经被他报到烟花面前。他慢慢蹲下,慕善转头看着烟火,找到引线,有些小心翼翼将打火机靠近。引线“嗖”的一下窜燃了,慕善双手搂住陈北尧的脖子,他三两步冲回屋檐下,却不肯放她下来。

巨大的红色花朵在头顶盛开,慕善亲手点燃的烟火根本没机会看,因为陈北尧一低头,就深深吻了上来。

周围的烟火爆竹声也更盛了,身后虚掩的屋门里,传来春晚主持人激动的声音:“五、四、三、二、一!新年好!”

陈北尧的唇这才离开,沉黑的眸盯着慕善。慕善也怔怔看着他。他哑着嗓子道:“善善,三年不够,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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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慕善会想,其实陈北尧一直是让着她迁就她的。譬如除夕夜,他分明是要她给承诺,她却只答:“让我想想。”他竟然也不生气,笑笑将她抱得更紧。

只是两人在假期厮磨甜腻得更狠,倒像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可午夜梦回,慕善偶尔还会看到被她杀死的士兵,甚至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丁默言。她已不会从梦中恐惧惊醒,只是醒来时,有一种麻木的疼痛和厌恶。

她有时候会想:我明明为了他,可以命都不要;“我爱你”对他只说一遍,在心里说了千百遍。怎么当他问我要一生一世的承诺,我却还会犹豫?那我到底要什么?我又能要什么?

陈北尧之后许多天,却再没提过类似的话。春节假期后,他就回公司上班,慕善偶尔也去自己公司看看,一切仿佛都上了正轨,除了他们的未来悬而未决。

出了正月,医生宣布慕善的身体基本恢复,不过要孩子还得隔半年。第二天,陈北尧就安排车,陪慕善回家看父母。

比起上一次的如履薄冰,这一次两代人同聚一堂,气氛已融洽得毫无间隙。母亲整治了一桌好菜,全当补过新年。慕善拇指大动,抬筷就夹往麻辣兔肉。陈北尧正在跟父亲说话,筷子却像长了眼睛,轻轻压住她的。

“前几天还抱怨皮肤不好,少吃辣椒。”他淡道。

慕善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伤口,只是她刚才一时忘了,讪讪的收回筷子,瞪他一眼。一旁的父亲没什么表情,母亲却有了笑意:“就该让小陈管管你。”

陈北尧陪父亲喝酒聊天,慕善偶尔插话。正聊得投机,母亲插空道:“小陈,你们俩年纪也不小了,将来有什么规划?”

这话问得直白,慕善心头一跳。其实母亲在电话里问过她几次,都被她含糊应付。心想这下坏了,正中陈北尧下怀。

果然,陈北尧语气放缓、神色认真:“叔叔阿姨,只等慕善点头。”

母亲面露喜色,她倒不是急着嫁女儿。只是听说两人已经住在一起,而且陈北尧的条件实在可遇不可求,总要陈北尧表个态,当母亲的才心安。至于什么时候结婚,倒不是那么重要。

慕善立刻道:“我的公司刚起步,想过两年再说。”

父亲闻言点点头,沉吟片刻正要开口,陈北尧却先对母亲道:“叔叔阿姨,如果你们同意,我想先跟善善订婚。”

此言一出,大家全部沉默。母亲最先点头:“也是,你们住在一起了,订婚也是个意思。老慕你说是不是?”

父亲观念比母亲更传统些,之前听说他们同居就有点不乐意。现在见陈北尧一力想要负责,倒高兴了些,点头:“嗯。”

慕善笑道:“这事回头再定,不急。对了,小陈给你们报了个旅行团,下个月有时间去吧?”父母连说破费,订婚的话题倒一时岔开了。

父母看旅行团资料的时候,慕善趁机在桌下狠狠捏了陈北尧一把,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笑不语。慕善看着他沉静温和的侧脸,心里透亮――他要逼她表态了。

陈北尧打定主意的事情,果然是没有回旋余地。并且来得比慕善想象的快得多。

吃了午饭,父亲去午睡,母亲看电视。陈北尧和慕善看了一会儿以前的相册,说了会以前的趣事。陈北尧极自然的抽出七八张她不同年龄段的照片,塞进西装口袋里。然后拉着她站起来:“出去走走。”

屋外新雪已经消融,远远望去房屋树木仿佛都带着干净的湿气。慕善一下楼就发现司机已经等候多时。上了车,目的地极为明确的开了出去。

“去哪儿?”慕善忍不住问。

陈北尧不做声,手搭在她背后,长眉舒展、黑眸深沉。慕善一下子猜到了,默然不语。

初春的山岭孤寒料峭,人迹罕至。偶尔有孩子不顾天寒地冻,在山路上追逐嬉闹。山门入口,“北善公园”四个崭新的银色楷体大字,镶嵌在大理石碑上,刚中带柔、气魄万千。司机和保镖被留在公园门口,陈北尧像少年时一样,牵着慕善的手,沿着山路蜿蜒而上。

青石小路经过休整,比以前好走了许多。道旁的绿树鲜嫩嫩的就要滴下水来。这正是慕善记忆中家乡的景致。与她孤身在北方度过的七年完全不同,这里的冬季始终葱葱郁郁,仿佛永远充满希望。

两人一前一后,都没说话,慢慢翻过山,去往山谷深处。山涧处一道三米多宽的小溪挡住去路,虽然没冻住,但澄澈急流看起来清寒动人。慕善正迟疑着,陈北尧已经在她面前蹲下来:“上来。”

“你的鞋和裤子会湿。”慕善不动。

“前面有地方换。”陈北尧声沉如水。

“我很重的。”慕善爬上他的背。她说的实话,她虽然不胖,但身材高挑,绝对算不上轻。

他却跟没事似的,利落站起来,踩进水里,淡淡的声音道:“背老婆还怕重?”

慕善心里突的一跳。她的十指轻轻抓着他背上的衣服,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一点也不想动。他大手收紧,令她靠得更紧。

过了小溪,他却不放她下来,一个劲向前走。慕善也有点舍不得,可担心他身体刚好,柔声道:“放我下来,别太累了。”

他却不松手,低笑道:“对我的体力有点信心。”

慕善心头一软,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背上:“你很久没这么背过我了。上一次……”上一次还是八年前。

陈北尧沉默片刻,低声道:“那让我背一辈子好不好?”

她心头又甜又痛,默然不语。他把她放下来,慕善脚一下地,就踩到厚厚的枯树叶,发出枯骨般的脆响。陈北尧抓着她的肩膀转身,她看清眼前的景色,呆住了。

草绿的山坡上,一座白色小楼,静静立着。她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小楼,干干净净、线条婉约,就像一位美人温柔侧卧在湖光山水间。

而周围的美景,仿佛要与这小楼融为一体:边上一棵高高的树,繁密掩映绿意盎然。侧面是一面小湖,此时平静无风,像一片通透的镜;房子背后是山,深深浅浅起伏的绿。

“进去看看。”陈北尧拉着她,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打开门。

屋内的布置更是简洁温馨,处处都是暖色调,尽管诺大的房子空无一人,却丝毫不觉得空寂,人只要往屋里一站,处处都是生气。

陈北尧带她参观了每一间房,二楼主卧边上,甚至还有个婴儿房。木质婴儿床静静放在那里,地上堆满了玩具。最后来到主卧的阳台上。慕善又忍不住赞叹:小楼临湖而建,这里的视野极为开阔,整片水面在眼前展开,人宛如置身在画中。

“你记得吗?以前咱们看到有人在山腰上修房子,还说人家炫富。”慕善望着远处青山的轮廓,笑道,“现在你倒好,占了这么大片地……”

“慕善,嫁给我。”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慕善的话。

慕善后背一僵,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缓缓回身。

陈北尧隔着半米的距离站在她身后,俊脸微垂着,黑眸紧盯着她。阳光照在他黑色的短发上,令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透着暖意。他抬起手,五指在阳光下白得有些透明。他从怀里掏出个黑绒盒子打开,精致的钻戒在他手中璀璨生辉。他上前一步,先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然后握住她的胳膊,声音温柔如蛊惑:“把手给我。”

慕善的手抖了一下,下意识的收紧五指。他的手沿着她的胳膊缓缓下滑,眼看就要抓住她的手。慕善抬起头,与他的目光对上。那是双怎样的眼啊!沉静的、温柔的、不容拒绝的,却又透着几分阴霾的迫不及待。就像一汪深潭,快要把她吞没。

慕善猛的把手一抽,干干的道:“我还再考虑一下。”话一出口又有点后悔――其实不是需要考虑,只是……只是还下不了决心。

陈北尧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一时竟愣住了。他看着她,将戒指在指间把玩了一会儿,才重新放回盒子里塞进裤兜,淡道:“好。”

回程的气氛明显冷了不少。慕善有些后悔、隐隐又松了口气,心头乱成一团麻。而陈北尧筹谋多日出师不利,虽然也有过被拒绝的打算,不至于垂头丧气,但多少心头有些发冷。

把慕善送到家里楼下,陈北尧吻了吻她,柔声道:“别想太多,我等你。”

慕善点点头,下了车,陈北尧的车掉头开回酒店。

这一晚慕善几乎彻夜未眠,她想了很多。想起两人多年来的分分合合;想起在金三角的同生共死;也想起他近乎痴迷的亲吻自己的样子。她模模糊糊的想,其实他才是一朵让她欲罢不能的罂粟吧?

第二天慕善精神很不好,却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原来叶微侬恰好也回了辰县探亲。之前慕善回霖市时,叶微侬却去了北京。两人还没碰面过,于是便约定上午见面。

慕善原定当天下午跟陈北尧回霖市,就给他电话。陈北尧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淡淡的:“好,你们先见。晚点我去接你。”

这通电话让慕善颇有点怅然。她打了车,直接去了跟叶微侬约定的地方。那是一间寺庙。说来有趣,叶微侬这几年天南海北哪里的古刹没去过,回老家后听说这间小庙签文很准,非要慕善陪着来求签。

小庙真的很小,进了大门,直通通的就是大殿和两侧房舍,一眼就能望到底。也没什么人,只有一个青衣和尚坐在堂前烤炭火。和尚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肤黑干瘦,脚底一双运动鞋,也看不出高僧的派头。

叶微侬也淡定,拉着慕善走过去。两人朝和尚作揖,然后在蒲团跪下。叶微侬极为虔诚,闭目默念,三拜九叩。慕善对这些不太看重,可心里有事,仿佛也想找个寄托,也学她拜拜,祈愿时,脑海里直接冲出的念头却是:我想和陈北尧白头到老。

这念头令她有点坐立不安。好像终于直面自己的心思,又有点无能为力。叶微侬跟和尚求了签,又花了十块钱解签。和尚说的不多,大意是她为朋友求的功名签是上上签,必定飞黄腾达不可限量;而姻缘签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虚虚实实,只听得叶微侬默然无语。

慕善没求签。她知道这些签文怎么解都好,你只要有心事,横竖都能往自己身上套。叶微侬大概是最近烦闷,才会寄托于此。两人捐了香火钱,跟着个小和尚去斋堂吃斋饭。

饭堂里也没什么人,和尚送上几个素菜,也就没再出现。叶微侬问了问慕善的近况,慕善也没隐瞒,大略说了说梗概,令叶微侬又担心又害怕,唏嘘不已。

慕善问及叶微侬的事,她虽然刚才求签时有些愁色,此时却灿然一笑:“有点阻力,但是没事。一切有老荀。”话锋一转道:“你们闹别扭了?”

慕善沉默片刻,道:“他跟我求婚,我说要再考虑。斐”

叶微侬略有些诧异,慕善虽然跟她交好,但并不是个会把心里话全都透出来的人。可今天她看起来明显有些失魂落魄。这令叶微侬有些心疼,想了想道:“慕善,你其实是个很矛盾的人。”

慕善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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