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日甄廷晖受了家法之后,不消两日,府上下人便来知会崔嫣,说是老爷吩咐要她每日负责给沉珠送饭。崔嫣见他那边一口回绝自己,这边又给自己安排了这副差事,凭添几分奇异心思,默默压于心底不提。
沉珠被禁足于后院小柴房,每日不得离院,罚做些劈柴挑水洗衣的粗重活儿。她虽是个丫头,但自卖身入了甄夫人宅内,做的都是些颇体面的细致活计,这一番下来也是很吃了些苦头,不过七八日不到,指头磨掉一两层皮,手脚尽是细小伤痕,人也瘦了一圈,幸得崔嫣每日借送饭来探,倒不至于十分难熬。
头些日子,崔嫣每去一趟,便被沉珠抓来问询少爷的伤事,沉珠虽关在后院,心却早飞到了东院,全然就不管自己尚在责罚当中,更管不了自己关心的人恰是害了自己的人。
若是昔日,崔嫣必又忍不住说两句甄廷晖的不好,以期打消这小姊妹的绮念。
那日祠堂外,她见沉珠冲出去自揽责罚还万般不敢置信,可不消半刻,自己又何尝不是跪倒在夫人面前求情,所为之人不一样,可揣着的心思却类似。老天爷叫人看通一件事,便是将同样的境况加诸于人身,莫非这才是成人之道,明理之途?如今以己度人,倒能慢慢体谅沉珠,有时见她迫不及待,甚至特地去东院那边打听那甄廷晖日前近况,以此安沉珠的心。
经这一遭,沉珠对崔嫣更是亲近,见这阵子丢了她一名新人料理夫人琐务,又有些疚意,更时常说些甄府的内情外务予她听。崔嫣向来只一心料理份内事,近来却对甄府大小琐事产生趣致,每每沉珠休憩或用饭时,托了腮,目色发光,认真聆听,一般少有吱声的,一日却不知哪里来的念头,奇念一闪,主动开声问:“老爷官居二品,又正是英年,京城家中这么多年也不曾续个填房?”
这话一出,生怕自己问得突兀,忙又补道:“那日在祠堂外头听夫人说得凄凉,所以有些好奇。”又去偷偷观视沉珠神色,恐她笑话自己打听主家私事,沉珠并无他疑,只道:“这确是咱们这边府中上下素来揣测的事儿,叔老爷的结发嫡妻约莫是在少爷五六岁时便过了身,如今一去已是近十载,叔老爷却提都不提续弦之事,开头两年,咱们夫人只当他日后自有主张,后来有一段时间,圣上更有意将齐王之女坤仪郡主下嫁予叔老爷。”
崔嫣双睫一闪:“圣上赐婚?”
沉珠点头道:“齐王乃皇上同母胞弟,坤仪郡主又是齐王掌上明珠,也曾嫁过人,只郡马爷年纪轻轻便过世了。那公主孀居在府,圣上怜惜她少年守寡,辜负青春,一直想为她牵线,后来不知怎的就牵到了我家叔老爷的头上……怕也是叔老爷当时风头名声正盛,正是得宠之时,与坤仪郡主都是过来人,且年岁相当,生得也是好相貌,才被皇帝瞧中了吧。”
“那后来……怎的又没牵成?”崔嫣搬了墩子又凑近两分。
沉珠道:“后来倒是只听景嬷嬷模模糊糊讲过一些,我家大人闻得风声,赶在未下旨前同圣上痛陈了一番,再到后来,叔老爷那头便是绝了信儿,虽府上也有小星作伴,却偏偏不立正房,咱们夫人劝过多次都无果,听得景嬷嬷讲,年前又是劝过一回,那叔老爷也不再多言语,只递了一卷小轴予夫人看,听闻夫人打开来看了,才再不多纠缠重纳继室之事了。”
崔嫣听故事一般正听得痴迷入神,见沉珠紧要关头蓦地一止,忍不住去揪她皮肉,道:“你这小妮子,看不出还会吊人的胃口,那卷轴中到底是什么?”
谁料沉珠讪讪道:“嫣儿姐,不是我吊你胃口,只这陈年旧事,我也是听得府上的家人讲的,听闻是几句诗吧,我大字不识几个,对那些词啊句啊听过则忘,现在哪里还记得起来。”
这可是把崔嫣着实弄得不上不下,那阕诗究竟何人所写,又是写的什么成了挠心的谜团,一时如猫儿抓一般,坐立难安,面上也凭添几分失望。沉珠瞧在眼里,这才生了奇心,道:“嫣儿姐真是个较真人,若真是这样想知道,不如去问问景嬷嬷。”
崔嫣哪敢去问景嬷嬷,连问沉珠,都似担着桶水一般七上八下,生怕对方猜出自己什么见不得人的心绪,只支吾过去。
沉珠自听闻甄廷晖伤势稳妥,又能下床走动,心情好了许多,加上与崔嫣愈走愈近,话比昔日多了许多,又感慨道:“其实叔老爷丧妻后立志不娶,倒也不见得全是坏事,听闻长情之名那段时日传遍京城,连圣上都十分抬爱,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对叔老爷三夸其口,说他待结发亡妻有芝兰之操松柏之守,藉此勉励群臣善待糟糠,重视在堂,切勿只顾蓄姬纳妾,耽溺酒色犬马。”
以孤寡无侣落得贤名,倒也不失为换取仕途与君心的方法,只对于男子来讲,有些大可不必,毕竟本朝宗嗣孝道为天,更胜侍君与锦程。想来崔嫣更对那卷轴中诗产生些奇思异想。
自这日,崔嫣心思愈发有些晦明不清,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晃晃之感,又生怕旁人察觉,但无论如何晕乎,还是没曾忘记当日承诺,每天定下时刻,备好白菊与枸杞泡的茶盅亲自端去东院那头,因这茶水宜热不宜凉,每每甄世万不在家中,便又端回去,待得他回府,再重煮了端过来。
甄世万初接了这明目茶,皮肉僵紧,半刻无语,料不到她还真这般老实,暗察每日跟她多了见面机会,心中既是亮敞,又觉无形多了几分压力,心头有些吃重,第二次以后,每次崔嫣来送,便只令贴身侍奉自己的小厮给自己端进屋子来。
崔嫣察他似乎有心避开自己,开始只当偶然,时日久了,开始心口闷闷,不知怎的,有些茶饭不思,再去后院柴房送饭时,沉珠都颇是讶异,拉了自己直问:“前头几日还见嫣儿姐姐脸上红粉菲菲,甚是有精气神,怎么这几日好像像是秧了的禾苗一样?”
崔嫣啐道:“乱说,我总不是这个模样,几时红粉菲菲了。”
沉珠并不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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