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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鲜币)第一百四三章法王疗伤(二)

身体从内到外都是暖洋洋的,一点也不痛。肚腹和骨头里仿佛有千万只蚁虫在啮咬、爬行,麻刺酥痒得恨不能伸手使劲抓挠一把。可是浑身的力气好像全被抽走了,软绵绵的,连一手指也动不了。

罗朱刚刚吃力地张开眼睛,瞳孔突地收缩,又慌不迭地闭上,眉头难受地皱成了一团。哪儿来的强光?好刺眼!

“小笨猪,我熄了几盏灯,张眼适应一下吧。”

耳边响起一道柔和温醇的笑语,似暖风吹拂,带著慈爱的悲悯,一寸寸消融心灵的沈屙。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到底在什麽地方听过。眼睛先是翕开一条缝,接著缝隙逐渐变大,最後完全睁开。

淡淡的黄色光晕中,她看到了一张如同神山雪莲般清雅圣洁的端慈面庞,绀青凤眼流光溢彩,温柔和煦,弧线优美的薄唇不过清浅一笑,就洒落万千可亲可敬的仁爱风华。

“莲莲华法王”瞳眸溢满惊诧,不由自主地呢喃出声。

“是我。”

白玛丹增轻应,将手里小巧的碧色尖嘴药碗凑到她嘴边:“小笨猪,该药吃了。”

一股药香冲鼻而入,含夹著一丝极淡的腥气。罗朱警觉地闭紧嘴巴,双眼戒备地瞪著眼前这副清雅端慈的脸庞,坚决贯彻不张口原则。尼玛的又是中药,不喝!打死都不喝!

“你这笨孩子不过是个柔弱的女人,却偏要逞强和拉达克的暗杀者斗狠,结果後肋骨断了两,右手手骨断裂,脏腑也遭到重创。若不是我出手医治,早就去香巴拉轮回了。”轻柔慈爱的口吻带了微微的斥责。话锋一转,又像在诱哄不听话的孩子,“乖,喝了药身体才会好起来,这药一点也不苦。”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从她的脖颈後穿过,将她的头从黏耷耷的药糊中稍稍抬起,药碗的尖嘴在她的唇缝间轻轻点蹭。

枕著莲华法王韧而不硬的手臂,罗朱有些恍惚。模糊的潜意识里,似乎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和父亲也曾经抱著她对她温柔过。但在她明晰的记忆中,自己就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温柔慈爱的对待,以至於她时常怀疑那模糊的温馨潜意识不过是求而不得下所制造出的妄想。

抬眼看看那双温慈无限的绀青凤眸,又垂眼瞅瞅药碗里冒著嫋嫋白烟的褐红药。她一横心,主动张开了嘴。

“真乖。”白玛丹增柔声嘉许,手中药碗缓慢倾斜。

入口的药真的不苦,微微泛甜中有一丝怪异的腥味。她咕噜咕噜三两下喝完药,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像以往那样出现渗透灵魂的苦涩感。

托在後颈的手臂轻巧地放下,头似乎枕在了一个硬硬的石头上,热暖的轻薄黏糊重新将她的脸颊包容,她这才察觉自己一丝不挂地浸泡在了一个褐中带红的药糊池中。喂完药後,莲华法王从视线中离开,无法转头看他去了哪儿,只听到一些很轻微的悉索声,像在鼓捣什麽东西。

她看著穹顶斑斓的彩画,凝滞空茫的大脑慢慢运转起来。最後的记忆是在两个凶兽崽子面前吐了口血,就眼前发黑,什麽也不知道了。

後肋骨断了两,右手手骨断裂,脏腑遭到重创。她咀嚼著自己的惨况,好像还是第一次遭受这麽严重的伤势,看来那个拉达克的暗杀者并不是蜡头银枪。嗯?拉达克的暗杀者?她突然一怔,难道伤她的男人已被查明了身份?拉达克,一个灭掉古格的凶悍而狡猾的国家,就不知道在这个历史时空中它和古格鹿死谁手了。

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宝贵的机会,还没有正式展开逃亡,就偷**不成蚀把米地弄成重伤。真是应了人算不如天算麽?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此时头脑彻底冷静下来後,才更深刻地领悟到自己的愚蠢。历来都将她看守得严严实实的禽兽王怎麽会突然允许她一个人如厕撒尿,怎麽会只嘱咐她一句快去快回,就给了她独自活动的自由?他不过是想小小地测试一下她这个奴隶的忠诚而已。哪怕她真的逃出了寺庙,估计跑不了多远就会被逮回来。

罗朱无奈苦笑,她太想远离禽兽王,太想逃离那座血腥的噬人王了,以至连如此简单陋的诱惑陷阱都看不出来。奴隶逃跑,就是背叛的主人。她这一跑,等於是将禽兽王的喜欢弃如敝履,狠狠地踩在了脚底践踏。她不担心禽兽王会在一怒之下杀死她,如果想她死,就不会多此一举地请莲华法王医治她了。她恐惧的是以禽兽王的脾而言,不知道会在今後怎麽凌虐折磨她。光是略想想,就有种通体发寒,惊悚战栗的绝望感。

算了,算了,多想无益。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事情还没临到头上,她总不能自己先将自己给吓死了。大不了大不了她以後把姿态放得更低些,尽量顺著禽兽王的毛讨好他。

喝下药後,胃里暖融融的,那股暖融沿著筋脉在体内四处游走,很舒适惬意。但脏腑和骨头里的酥痒麻刺不知道为什麽越来越盛,连肌皮肤也开始麻痒刺痛起来,偏偏身体软得连抓挠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她竭力忍耐了好一会儿,终於忍不住地轻声叫道:“痒”

衣袂摩擦的声音轻缓飘到身边,柔和的气息裹挟著冷冽清幽的莲香扑卷袭来,清雅圣洁的端慈脸庞再度出现眼前,绀青凤眼里的慈祥温柔轻易地就宽慰安定了因剧痒和麻刺生出的烦躁。

“小笨猪,忍一忍,马上就不痒了。”

“我叫罗朱,不是小笨猪!”

虽说小笨猪这三个字含满了宠爱的温柔,虽说她确实愚笨地让自己身受重伤,但任谁被人提醒般地左一个笨猪,右一个笨猪地叫著,情绪也舒畅不到哪儿去。

“小猪,忍一忍,马上就不痒了。”白玛丹增从善如流地改口,凤眼里漫上宽容而无奈的笑意,活脱脱就是一溺爱任孩子的家长。

罗朱很怪异地发现自己面对莲华法王时,居然没有半点陌生感和警戒心,连羞耻感也没有一点。仿佛她赤裸地躺在药糊中,他守在旁边安慰她,给她疗伤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

“法王,请问您您高寿?”她瞅著那张找不出一丝皱纹的光滑脸庞,心里有些好奇。没有皱纹的容颜看起来和青年无异,却透出异常成熟睿智的气韵。对她说话的口吻和看她的眼神像是长辈对待小辈,慈爱宽容而又和蔼可亲。

白玛丹增笑而不答,从罐子里抓出一些活蹦乱跳的东西朝她脸上撒去。

罗朱赶紧闭眼,口里发生一声惊魂尖叫。只觉有什麽软乎乎的东西在脸上蠕动不休,还不时有嗤嗤的声音传进耳朵,丝丝缕缕的腥腐钻进鼻中,和冷冽清幽的莲香混成诡谲的气味。

“你撒了什麽?!”她不能动弹,又不敢睁眼,只得惊声问道。

“一些用骨血饲养的小虫子。”

两只大手在她脸上温柔地按摩,软东西蠕动的感觉在嗤嗤声中消失殆尽。彻骨的酥痒麻刺逐渐转成火辣的炙烫,身体内外像是被烈火烧灼,只有大手游走之处才稍微减轻了这份灼烫的痛楚。

骨血饲养的小虫子?骨血?骨血!忐忑受惊的心倏地腾起直刺灵魂的骇恐,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法会中被白犛牛残忍强暴的少女,被钺刀割下的血淋淋的人体零件,还有那个端坐在高高的金色莲座上,法相庄严,圣洁如雪莲,仁慈温柔的莲华法王。

“小猪,我不是在魂眼世界中告诉过你吗,”柔和好似琴弦弹拨,雪水淙淙的空灵磁音慢悠悠地响起,“你是受神佛眷爱的子民。神佛不但恩赐了你众多莲女之相,还恩赐了你远古神山的纯净灵气。你合该成为我莲华法王白玛丹增的双修祭品,怎能如此地不爱惜自己宝贵的身体?再有下一次轻慢,我会严厉惩罚你的。”

随著淡淡的斥责,遗忘的画面像电影一样飞速闪掠。梦境中,她被他窥破来历,被迫戴上一串九眼天珠,被他搂在怀中肆意轻薄,为的就是要汲取她血脉中所谓的远古神山的纯净灵气。

那件神圣仁慈的神佛外衣之下是诡谲残忍的魔鬼之相。

古格的莲华法王受人膜拜,接纳供奉,他是人,是佛,亦是魔。

身体熊熊燃烧起来,眼睛好似被炙烤得融化粘黏了,怎麽也睁不开,意识逐渐模糊

(12鲜币)第一百四四章伤後算账(一)

此後许久,罗朱都没能睁开过眼睛,意识一直混混沌沌。身体时而如烈火焚烧,时而如万蚁啮咬,仿佛有什麽东西从体内剥离脱落,又仿佛有什麽东西在愈合生长。耳边萦绕著温柔祥和的梵语诵经声,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偶尔夹杂著凶兽犷怜惜的絮叨和禽兽王沈冷漠的气息。

当她终於能睁开眼睛时,已经没有赤裸地躺在药糊池子中了,而是穿了白绸里衣,盖著厚实的羊绒被褥,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酥软软的身体好像历经了一次洗筋伐髓,有种神清气爽的新生轻盈感。

没有看见外佛内魔的莲华法王,心里如释重负地松了好大一口气。她不迷信宗教,也不搞个人崇拜,对连梦境都能随意侵入肆虐,以活人骨血脉为供奉,惦记著双修汲取劳什子灵气的魔鬼最好有多远离多远。即使他救治了濒死的她,可那些含著腥气的诡异药材恶!她不敢想象,一想就不寒而栗地泛干呕。

动动手指,身体好像有了些力气。常言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在昏昏沈沈中到底熬了多少天?试探著以极慢的速度小心翼翼地侧翻,肚腹不痛,右手不痛,身上的骨头也不痛。魔鬼法王的药材恐怖归恐怖,效果却是卓绝地超越了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医疗。

当她凝神看清自己身处的地方後,眼前一阵昏黑,当场恨不得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这里正是禽兽王的冬寝殿!她啥时候回到了这座血腥噬人的王?!抓著被褥,牙齿泄愤地咬上去撕磨。深陷托林寺密室,她怕魔鬼法王,但也绝对不想回到古格王。要问她此刻最担心最害怕什麽,就是禽兽王的秋後算账啊!尼玛的才脱离魔窟,又进入禽兽洞,命不是一般的苦!

原来铺在地上的绛红毡毯被白的羊绒毛毯替换,毛茸卷曲的地毯中央是以朱红丝线织就的八宝巨轮,轮中依然用彩色丝线绣著栩栩如生的妙莲、金鱼、胜利幢等鲜豔的八瑞相。毛毯边缘是一个个朱红色的“卍”字连缀花纹,吉祥又喜庆。

屋角的青铜瑞兽暖炉被搁置在雕细琢的淡碧色玉槽中,上面笼著防火星溅出的罩子。临悬崖的窗户下摆放了一张矮桌,正中立著一个燃香佛龛,佛龛前有个描绘了五彩花纹的木斗,斗里一半装炒熟的麦粒和蚕豆,一半装糌粑面和人参果,上面著尺来长的绿色青稞苗。这个按照博巴人的习俗,好像大年初一那天流行在佛龛前摆放青稞苗,预祝新年粮食丰收。以此推算,她至少已经昏沈过了大年初一,那现在又是什麽时候?

温暖如春的室内飘荡著一股极淡极清冽的檀香味儿,将以往陈腐的血腥气全部掩盖。或者说,这冬寝殿在面临新年之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包括犄角旮旯都进行了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扫除。

趴在被褥上的右手虽然不痛,却不能承力。裸露出的肌肤明显比原来更加光滑细嫩,莹白中透著一抹轻霞似的粉红,显得十分娇美可口。

这难道是被诡谲恐怖药材敷裹浇灌後的意外福利?她是个女人,女人天生就有一颗爱美之心。虽然想起在脸上软绵蠕动的感觉就反胃,不过看到漂亮得好像ps过的肌肤後,心里还是暂时忘了恐惧,止不住地窃喜连连。

“醒了。”冷硬平漠的含笑声突兀地响起。

喜悦的心霍然收紧,寒气从脚底升起。明明前一刻还处在温暖如春的寝殿,下一刻就坠进了零下n度的冰窖。完了,禽兽王算账来了!不知道现在闭上眼睛装睡还来不来得及?

她僵硬地保持著半趴的姿势,像雕像般一动不动。垂著的视线死死盯著被褥的边角,抿紧了嘴唇,不言不语。看似有著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硬气,实则从紧抓被褥的左手就可轻易瞧出她内心的惊恐。数个暴露的指节不但全部泛白,还在轻微地颤抖。

浓烈的男阳刚气息混著淡淡的牛羊腥臊味儿逐渐靠近,眼前的光线暗了许多。她感到自己整个半身都被笼罩在了禽兽王的影中,浑身每神经如临大敌般绷得紧紧的。

赞布卓顿双臂环抱於,冷冷俯视半趴在床榻上不动不言的女人。今日是大年初六,她比白玛丹增预计的日子晚了一天醒来。里的医者在早上又为她仔细诊看过一次,受损的脏腑已经没有大碍,断裂的骨头除了不能使力外,也大致愈合了。一思及她愚蠢的逃跑行为,心口就有股血腥的黑色烈焰呼啦啦地燃烧,烧得腔疼痛难忍,几乎盖过了白玛丹增朝他公然索要祭品带来的恼怒。

“难得对你好些,胆子就大了,脑子也笨了,竟敢擅自逃跑,背叛主人。”没有半分笑意的平漠含笑声从上方狠狠砸下,沈厚而极富磁,有著堪比冰窖的森寒冷意,“举凡逃跑的奴隶,当处以鞭笞断足之刑。”他微微俯下身,森的语气倏尔变得轻柔上扬,“而没有用的断腿奴隶只配扔给獒犬果腹。”

腥厉冷酷的杀气在室内弥漫,汗珠顺著额角大颗大颗地流下,後背冷浸濡湿一片,**皮疙瘩接二连三地从肌肤里战栗钻出。遮掩在被褥里的两个脚板随著禽兽王的话更是冷得彻骨。她笃定禽兽王不会把她拿去喂獒犬,但她一点也不敢保证他不会砍断她的双脚。

罗朱颤巍巍地抬起头,顶著亟欲将她撕裂的鸷目光,硬著头皮不抱希望地垂死申辩道:“我我还没走到如厕处,就被被人掳了,不不是逃跑。”最後几个字音说得气虚无比,连她自己都耳不忍闻。

“喔,你倒是和烈说的一样,原来我该责罚烈守卫不利的失职之罪。”

她不申辩还好,这一申辩又勾起赞布卓顿心中的另一股恼意。对他忠诚不二的烈为了这个女奴不受惩罚,竟然撒谎欺骗他,把所有的罪责一力担下。

什麽?!罗朱内心震骇不已。相处一个多月,凶兽对禽兽王有多忠诚,她再了解不过,说以命维护也毫不夸张。她是逃跑未遂还是被人掳走,那两个凶兽崽子和拉达克的暗杀者就是最好的人证,他不可能不知道真相,也不可能不清楚无论他怎麽掩饰都瞒不过禽兽王的事实。

她怔然仰望著禽兽王毫无表情的凌厉面庞,一时心乱如麻,好似滚油煎熬,莫名其妙地难受到了极点,完全不知道该说什麽。

“你们两个说的和救你的两个小崽子说的一样,却与拉达克的暗杀者说的截然不同。你说,我该信你们,还是该信暗杀者?”赞布卓顿伸手捏上她的下巴,朝她煞白汗湿的脸上轻吹一口冷气,嘴角勾起浅浅弧度,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猪猡,我从不知托林寺的佛塔林设有如厕的地方。”

(12鲜币)第一百四五章伤後算账(二)

我我屎尿涨了才挖的茅坑,行不行?

罗朱在肚子里期期艾艾地回了一句,眼睫却在禽兽王深不见底的鸷锐利目光中沈默地垂下,嘴角抿得更紧,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冒出了不该冒出的话语。

沈默是金,沈默是最可贵的品质,沈默是最高的境界。沈默权是公民天然拥有的基本权利。作为被审查的对象,她有权利保持沈默,一点也不希望说的每一句话成为拉她下地狱的呈堂证供。

然而想象是丰满美好的,现实是骨感残酷的,她所处的地点不是民主法制社会,而是半封建半奴隶制社会;她面对的不是依法办案的现代警察,而是独断专行且已经厌恶了她的沈默的高原王者。眼睫垂下不过几秒,下巴上就传出一阵好似裂骨的剧痛。

“你忘了我以前的警告?”鸷锐利的深沈目光犹如冰冷的刀,进她的眼睛深处,一寸寸凌迟著她的神经,“在我面前再装哑巴就永远不用说话了。”

她当然记得,禽兽王亵玩她时因不满她的寂然无声而发出的威胁,她怎麽可能轻易忘记?被迫望著那双让她心惊胆寒的暗褐鹰眸,抿紧的嘴角松了松,低弱而艰难地回道:“王王英明,我我知道错错了,求求王恕恕罪。”轻轻开合的嘴唇不自觉地微微抖颤,脸颊上才被药物滋润出的些微红晕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得好比窗外飘飞的雪花。

赞布卓顿鹰眸半眯,直看得她浑身也禁不住地微颤起来後,这才冷哼一声,抬起扣在下巴上的麽指。圆润的小巧下巴正中烙著一个玫瑰色的指印,映衬著煞白如雪的面颊,居然现出了几分娇俏。砺的指腹轻轻摩挲著指印,眸子里若有所思。

白玛丹增果真在这个女奴身上耗费了大量珍贵的东西。她的肌肤刮掉药糊後变得更加娇嫩细滑,双手臂残留的被獒犬抓伤的轻淡痕印全数消失,无暇的莹润中透著一抹浅浅的粉晕,看起来分外可口。可是这益加娇美的肌肤却有了以往所没有的强韧,即使他力道一时失控,也不会将她捏弄得浑身青紫瘀伤,只会留下或深或浅的玫瑰色印子。等到第二天後,这些印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肌肤迅速恢复成原本的无暇莹粉。不得不承认,在她醒来的前一天,他忍不住出手亵玩她时,是十分欣喜这样的变化的。

难道白玛丹增是在讨好他?鹰眸里泛出几许冷漠的嘲弄。哼,可惜了,他的讨好注定白费。

赞布卓顿伸手探进袍囊,从里面掏出一团金色的东西。手腕轻巧一抖,那东西哗啦啦地散开,竟是一麽指细的用纯金打造的锁链!锁链长约两米,一端是锁扣,一端连著一个金色的项圈,项圈上浮刻了一朵朵盛开的莲花,中间的莲心全用名贵的红宝石镶嵌。

这这东西

罗朱升起极度不妙的预感,身体瑟缩而僵硬地一点点往被褥里钻。

赞布卓顿察觉到她细微的躲藏动作,冲她勾起邪狞的嘴角,忽然出手捏住她的脖子。只听哗啦两声,纯金宝石项圈就牢牢地戴在了罗朱柔嫩的脖颈上,另一端的锁扣则锁在了床榻头侧石壁中新增的一个坚固铁环上。

紧贴皮肤的金属犹带著男人的体温,脖子上并不感到冷凉,但罗朱的肺却几乎气炸了。她又不是狗,为毛要给她戴狗链子?

“猪猡不喜欢这链子?”惊恐万状的黑曜石大眼中突然灼烧起来,生动传神得让人能一眼看清里面蕴含的愤怒,赞布卓顿最喜欢看的也就是她的这一双黑曜石大眼。他咧嘴森冷一笑,露出八颗雪光闪亮的齐整钢牙,“不喜欢被拴著脖子,那就是愿意被砍断双足了?”

罗朱一滞,口澎湃的愤怒如退潮的海水般转瞬堙灭在无垠的恐惧大海中。灼烧的黑曜石眼眸好似被突然浇淋了一盆冷到骨子里的雪水,连一缕青烟都没冒,哧也没来得及哧一声就急速沈寂黯淡下来。

对了,奴隶本来就是要戴链铐过活的,她能幸福地熬到现在才戴上一狗链子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禽兽王用拴狗链来代替砍双足也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容忍了。何况这条狗链不但美昂贵无比,锁链的长度还给予了她较为宽裕的活动范围,虽然活动范围只限於这张巨大的床榻的三分之二,但人要懂得知足不是吗?

逃亡失败就要付出代价,因为禽兽王对她的喜欢,她不用付出生命,也不用残缺身体,只不过是像狗一样被拴著喂养,损伤了不值钱而又多余的尊严而已,又有什麽好生气的?她该庆幸才对!

完美的心理建设完毕後,她著垂搭在左肩的金色锁链,朝禽兽王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讨好笑容:“王,我我喜欢被您拴著脖子喂养。”

奴隶,是不能自称我,只能自称奴或是贱奴的,这个女奴常常忘记这一点。从她眼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她发自心底的恐惧和战栗,但那份溢於言表的卑微却显得刻意而做作。以往,他从未因一个错误的自称而责罚她,却极想将那虚假的卑微连著恐惧一起刻进她的灵魂中,消磨她对生的强烈渴望,打断她潜藏极深的不屈,所以他特别喜欢折磨凌虐她。如今回想起来,其实在很早的时候,他就对她不知不觉地开始了容忍。

数天前,当她裹著药膏被烈从托林寺运回王後,不是没想过砍断她的双足,或是挑断她的脚筋,彻底杜绝她再次寻机逃跑的可能。无奈面对静躺药槽的她,手里的刀子试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放下了。只因每当刀尖触到她的脚腕时,脑子里莫名地就会浮现出她和银猊嬉闹时的如花笑靥。他可以无视这个女奴出现的身体瑕疵,可她如果失去了脚,不能走路了,那样由衷欢悦的灿烂笑脸恐怕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吧?

暴怒冷硬的心慢慢软了,他扔了刀,命令烈用纯金打造了一金锁链。既然狠不下心断了她的双足,那就把她拴著喂养。

赞布卓顿是这样想的,而罗朱被逼无奈的讨好话恰恰点中了他的心思。顿时,暗褐鹰眸里的冷鸷少了许多,笑意晕染瞳眸表面。

“乖猪,说的真好。”

即使明知女奴的话做不得真,赞布卓顿的心情还是止不住地愉悦起来。

(13鲜币)第一百四六章伤後算账(三)

他从她左手中拿过金锁链,哗啦啦地抖动了两下,金色的光芒乍长乍短,晃荡闪烁,绚烂了人的眼睛,也晃寒了罗朱的心脏。

“乖猪粉嫩莹白的肌肤和金色很相称。”手指间的锁链轻轻贴到罗朱脸颊上,另一只大手在她脖颈处的项圈上来回摩挲,丰润的赭红唇畔勾著丝丝缕缕的笑意,连沈厚磁的声音都柔了不少,“乖猪,这个金项圈是烈亲手为你打造的,足足镶嵌了十二颗名贵的红宝石,价值连城。”

“喔。”罗朱强笑著扯扯嘴角,附和一声。肚子里狠狠啐骂起释迦闼修,尼玛的不愧是禽兽王的忠诚狗腿子,助纣为逆的帮凶,当王的拿刀,他就端血盆!两个大男人欺负她一个弱小女人也不嫌丢脸。呃,错了,禽兽是没有羞耻感的,他们从头至尾一直都以欺负她为乐!瞅瞅垂落身前的纯金链子,她挣扎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王,可不可以换换个材质?”

赞布卓顿闻言一愕,挑起眉梢,迅速收了笑,冷冷盯著她,淡漠地吐出两个字:“理由。”

“我我怕有坏人见财起意,用金锁链勒死我,再砍脖子死无全尸。”她气弱地躲闪著赞布卓顿瞬间变得冷的视线,继续小声道,“我我身份低贱,用用不太值钱的牛皮绳和铁链子拴就好了。”

现代社会,抢劫金耳环、金项链、金戒指、金手镯的犯罪事件层出不穷,她就曾在火车站亲眼目睹过歹徒为了抢劫金耳环,活生生把一个大妈的耳朵给扯掉了半边的血淋画面。所谓财不露白,在脖子上套个价值连城的黄金宝石圈,简直就是招摇高调地向歹徒宣布你来抢我。更可怕的是歹徒都不用找家夥了,可以直接抄起两米长的金锁链在她脖子上绕几圈,再用力一扯,就能将她给瞬间秒杀。

赞布卓顿摩挲在项圈上的手指一顿,忽地一张,隔著项圈握住她的脖子。手背上暴突起两青筋。他居高临下地俯视那双骇怕瑟缩中又含著丝丝隐晦埋怨的黑曜石眼眸,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勾起唇角。

“乖猪,你一直拴在我身边喂养,谁敢对你见财起意?谁又敢用金锁链勒死你,再砍你脖子,让你死无全尸?”语调由低沈浑厚逐渐变得轻飘飘的,森森的,“还是说你仍然存著逃跑的心思,才会怕外面的歹徒对你见财起意,杀了你。”他弯下腰靠近她,一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握住脆嫩脖颈的五指略略收紧,“乖猪,你是在暗示我砍你的脚,断你的脚筋吗?”

她真的是猪!一不小心就泄露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罗朱欲哭无泪,悲怆无比,特想找面条吊死算了。面对禽兽王凝滞体外的森残,她惴惴不安地半垂眼帘,又想以沈默应万变。可苦逼的是禽兽王威胁在先,她还真不敢沈默到底地在他本就不太舒畅的情况下挑战他的容忍底线。

咕噜噜──咕噜噜──

肚子透过厚软的被褥,很及时地唱了起来,声音微弱而清晰。

罗朱顿时尴尬不已,同时也悄悄松了口气。她明显感到禽兽王在听到这几声咕噜後,森冷酷厉之气弱了些。忐忑地抬起眼帘,将视线重新对上深沈冷漠的鹰眸,低低道:“王,不不砍脚。我饿了。”

暗褐鹰眸微微眯了眯,看著女奴煞白的脸颊慢慢涌出淡淡的粉色,心里不由一动,突然发现这个女奴在他面前似乎有了某些细小的变化。若是以往,她只会逆来顺受地由著他拴锁,煞白著一张小脸,沈默地不做出任何回应。现在,她会小心地试探著张嘴,还一张嘴就吐出颇显愚笨的话语。一双黑曜石大眼躲躲闪闪,连羞臊的红晕也出现了。难道说她在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对他渐渐撤下心防,开始展露真实?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放开她的脖子,为她把被褥拉好,然後在空中击掌两声。

一个美丽的侍端著一个银质托盘从外间姗姗进入,跪在赞布卓顿脚边。银盘中有一个绘满彩色花纹的大木碗,里面盛著面团粥。

“乖猪,你睡过了年夜,没吃上古突,这一餐补上。”他从银盘中端起碗,拿起银色的小长勺轻轻搅动著粥里的一个个面团。女奴苏醒前被白玛丹增的珍贵东西滋养著,不会挨饿,也没有枯槁瘦削下来。不过昨晚上用光了白玛丹增的东西,她一天一夜没吸收任何东西,差不多也该饿了。

罗朱讶然地看著禽兽王端在手里的碗。古突,“古”是九,指年夜二十九,“突”即突巴,面糊羹的意思,博巴人在腊月二十九会吃古突以示除旧迎新。就像包饺子一样,博巴人会在突巴团里包上石子、辣椒、羊毛、木炭、钱币等九种东西,代表“心肠硬”、“刀子嘴”、“心肠软”、“黑心肠”、“发大财”等寓意。吃到这些东西的人往往会立刻吐出,引来众人大笑,为除夕增添许多欢乐气氛。

她错过了年夜吃古突,禽兽王却为她补上一碗!?不敢置信的同时,心里不受控制地泛开一丝暖意。八年,十年,还是十二年?她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和人一起过过新年了。父母关系好时,会趁著过年的几天春假外出度二人世界,留下她独自看家。关系不好时,就在外面各自寻个处所消遣年夜,还是留下她独自看家。後来分开重新成家了,更没谁记著喊她一起过年。她仿佛就是个多余的东西,或是空气般的存在,被长久地漠视、无视。日子久了,生日也好,节日也好,於她而言都没有了任何意义。三百六十五天,没有哪一天是特别的。

穿越古代雪域高原,竟然碰上了一个惦记著她年夜没吃上重要古突的残酷禽兽王。她深深觉得这就像长江黄河水倒流,2012末世来临一样不可能,不可信。但递到嘴边的温热小面团却实实在在地告诉她,事实的确如此。

惊愕不定中,她的嘴好似有自主意识般乖巧地张开,无声地咬嚼起来。

面团糯软软的,带著微微的甜。那甜,在嘴里弥散,沿著喉咙一直渗进了胃里、心里。禽兽王的脸上已经没什麽表情了,一双鹰眸深深暗暗,读不出任何情绪。这样的他是不可捉的,也是分外危险的。

他喂,她就吃。吃到了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别怪她不讲文明地乱吐。

罗朱垂著眼眸,静静咀嚼著。偶尔,小勺子会送来一勺汤水,方便她吞咽。

哢嚓──

嘴里突然冒出响声,牙齿咬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她瞪大了眼,嘴巴朝禽兽王张开,正要使力吐出。一只柔软美丽的手已经凑到了嘴边,那只手是跪在床榻边的侍的手。如果她任地乱吐,依照禽兽王的脾气,这个侍的手多半只有断掉。蠕蠕嘴,她乖乖地把口里的所有东西吐在了侍的手里。

赞布卓顿就著侍的手搭眼一瞧,冷漠的唇角轻轻掀起。

“乖猪,你吃到了石头,心肠很硬。”

尼玛的心肠才硬!这种迷信风俗也信?罗朱不露痕迹地翻了个白眼,继续往下吃。

(12鲜币)第一百四七章伤後算账(四)

接连又安然无事地吃了两个面团。当第三个面团进嘴时,罗朱才刚刚咬下,秀丽的眉头就倏地紧皱,舌头几乎是立刻将嘴里的面团顶了出去。幸亏伺候在一旁的侍反应还算敏捷,及时张开手掌自她嘴角接走了烂面团,不然非落了她一颈子不可。

赞布卓顿淡淡扫过侍手中的烂面团,扬扬锋利如剑的眉梢,道:“这次乖猪吃到了盐巴,足见是个懒东西。”

你才是懒东西,尼玛的全家才是懒东西!罗朱照例在肚子里狠狠腹诽。虽是转眼就将面团吐了出去,嘴里还是咸得发涩发苦。唾被刺激得泛滥成灾,一个吞咽不及,竟有股晶莹沿著右嘴角滑落出来。

鹰眸微微一闪,银色小勺边缘准地自中途拦截下蜿蜒流淌的透明涎,勺边顺著她的嘴角轻巧而快速地往回一刮,那溢出的涎便稳稳当当地装进了勺子里。

在罗朱的瞠目中,盛著涎的小勺子方向一转,被送进了赞布卓顿的口中。等拿出来後,勺子内外光亮洁净,里面盛著的涎半滴不剩。

恶──

罗朱胃里一阵翻搅,喉头痉挛欲呕。尼玛的禽兽王太恶心了!咬烂食物哺喂她,逼著她吃他的口水就不提了,竟然还要用这种方式吃她的口水。恶心之余又禁不住有些心跳耳热,尼玛的禽兽王怎麽可以可以这样子没下限地恶心?!

“涎很咸,我会在新的一年中,把乖猪养成一头又懒又胖的猪猡。”

赞布卓顿平漠冷硬的声音有了一丝暗哑的魅惑,探出舌尖舔了舔下唇,似乎在流连回味涎的滋味。暗褐鹰眸紧紧地盯著女奴的小脸,不放过一丝一毫。

在那样专注犀利的沈暗视线中,罗朱但觉无处遁形,脸上的热气逐渐升腾,浑身像是扎满了小刺,竟想蒙头躲进被窝里。此时,她宁可禽兽王将她踢飞出去,甩飞出去,也不愿被他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鸷的沈暗目光冰冷冷的,潜藏著吞噬猎物的凶残和贪婪。而她,就是即将被吞吃撕裂的对象,这种感觉除了让人极度地不自在外,还让人毛骨悚然。她撇开视线,掩在被褥里的手心已是濡湿一片。

“来,乖猪,再吃点。”

又一个面团不容拒绝地递到了嘴边,她没有任何反抗地张口含住。一个、两个、三个不知不觉中,木碗里的面团粥见了底,所幸的是她再也没吃到什麽怪异的东西了。

“乖猪,还要吃点东西吗?”赞布卓顿将碗勺放进侍捧著的银盘中,拿起盘中折叠好的绢帕细细地将女奴的嘴角揩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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