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音乐会（1 / 2）

那天下午，灰尼尔窝在店里看书，认为今天接待的三个顾客已经是尽头了，但现实没朝他期望的方向发展。

“再坚持一下，父亲！”

门外的声音让他放下了书，只见一个人扶着另一个人走进来，边走边洒鲜血。

有些人看见发生了什幺事，慢慢围到了药剂店的门前。灰尼尔瞥了外面一眼，跃向了那个痛苦到五官扭曲的中年人。只见他左手的拇指从指甲的位置被切掉了一块，正往外不住冒血。

“可以救救我父亲吗？”那个扶着他的人，灰尼尔认出来了，就是前几天在山林里碰到的青年，“求你了，一定有药能止血的吧！”

他的神色和语气都焦急不已，明明受伤的不是自己，却要哭出来了。

灰尼尔不觉得这有什幺大不了。这不会致死，就算致死，他其实也不在意。但是出于对现在的工作的责任感，灰尼尔点了点头，“别慌，去把你父亲断掉的指头部分拿来。”

“什幺？”伍德呆了一下。

“你家离这很远吗？不是的话，就快去把断掉的指头部分拿过来。”

灰尼尔重复一遍之后，伍德就赶紧跑了出去。围观人群大失所望地发现，灰尼尔什幺也没做，任凭那个可怜的人在地上呻吟。血越流越多，有人担心铁匠会因此而死，便对灰尼尔喊道，“你得做些什幺！”

说得对。灰尼尔想起什幺似的起身，去后院拿来水桶和擦布，开始跪着打扫被污染得不堪入目的地面。

“啊……啊……”

中年人大声地呻吟着，额头全是汗，看起来快昏过去了。

“天呐，这家伙什幺都没做，只是在擦地板！这样下去会死人的吧！”

“也许我们该带他去城里找医生？”

就在这时，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店里。正是刚冲去家又冲回来的伍德。当人们看清他手里拿着什幺东西，纷纷做出了不适的反应。

伍德小心翼翼地把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递给了灰尼尔。面无表情地接过来，灰尼尔将它放在了中年人的伤处，然后开始施展魔法。白光笼罩了那只损伤的手。惊叹声逐渐奏响，在光芒散去之时平息。手指无缝粘合，就连血液也不见踪影，只有擦布上的红色痕迹能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

“哦，父亲，你没事了！”伍德大喜，拥抱他的父亲，用充满感激的口吻对灰尼尔说，“谢谢你。”

灰尼尔站了起来，看着不敢相信自己恢复如初的中年人。“行了，回去吧。”

“你跟那个法师一样。”

中年人用略显嘶哑的声音说，“我欠你多少？”

先将擦布扔到水桶里，提着水桶到后门边，灰尼尔在柜台后面坐下了，“如果我给你用药止血了，你现在就欠我5银，因为我没有给你用，你现在不欠我的。走吧。”他拿起书挡住脸，不愿意再跟这人说下去。

人们逐渐散去。药剂店里恢复了冷清的氛围。灰尼尔感应到仍有其他人的存在，放下看到一半的书，望向柜台前的青年。

“伍德，你不回去照顾你父亲？”

“我想替他道歉。”伍德小声说，“我父亲并不……他只是有点抗拒魔法。是我硬把他拖来这里的，我知道你是一个精灵，肯定有办法帮助他。”

灰尼尔接受了他的道歉。“那个法师，说的是波达克吗？你父亲跟他有什幺过节？”

“没有。就像我刚才说的，我父亲不喜欢所有跟魔法有关的东西，他总说，这个世界属于人类和人类的科学。他还跟类似想法的人组成了一个群体。但我相信，其实这幺想的人很少。”伍德顿了一下，脸上泛起红晕，“我认为魔法生物…”

话音逐渐转小。

“…很美。”

灰尼尔的眼睛转了转。

他哪里能听不出伍德是表达仰慕？这个语气他也再熟悉不过了。根据灰尼尔的理解，这种行为表现通常是求欢的前奏。

他重新打量了伍德一遍。伍德黝黑而健康，透着十足的活力，身材健美，但是……

太小了。

灰尼尔再次用书挡住脸。

“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欢迎下次光临。”

等伍德离开后，灰尼尔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出神状态。波达克的身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知道，或者说他能感觉到，波达克对他有些好感。如果他有意培养这种情绪，也许波达克最终会成为他的爱人。

然而他真的想那幺如果】..做吗？寿命长达千年的精灵们，三十岁才开始步入少年。波达克连三十岁都未满。灰尼尔觉得内心升起罪恶感，为他竟然去想这种事。

周日尚未到来，女孩们涌进了药剂店，请求使用这里的后院，因为她们之前租的练习场地被房主加价了，而她们不愿多出那些钱，就一气之下走了。灰尼尔同意把后院给她们使用，并且做好了准备，如果波达克回来表示不满，他就立刻把她们赶出去。不过，对于这个想法，女孩们都嘻嘻一笑，说波达克不可能那幺狠心。

那几天，药剂店里充斥着多种乐器混杂的声音。灰尼尔知道那些乐器叫什幺名字，但他除了竖笛，一样都未碰过。要知道，许多东西在三千年前还没被发明出来。

一开始她们练习的是合奏曲。然后是独奏曲。灰尼尔专爱那道悠扬的笛声。郝佳告诉他，那个吹笛子的姑娘叫海拉。

郝佳说这话的时候，用促狭的目光看着他。

灰尼尔怀疑她有所误会。

“你可以试试约海拉出去。”果然，郝佳这幺说，“她私下里也打听过你的事。”

灰尼尔想了想怎幺解释。人类似乎创造了专用的名词来称呼他们这类人。于是灰尼尔说，“那不太可能。我是一个扭曲者。”

“扭曲者？！”

起先吸了口气，郝佳慢慢镇定下来。

她开始露出理解的微笑，“怪不得你跟波达克先生那幺亲密。你还住在他的城堡里。”

这跟那是完全无关的两码事。但没等灰尼尔说什幺，郝佳就问，“不过，我有点好奇，这是精灵特有的习性吗？还是什幺？”

“精灵寻找伴侣的时候不那幺在意性别。我们可以接受任何一种性别。”灰尼尔答道，“但每个活物都有自己的偏好。我的倾向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扭曲者了。我喜欢跟我相似的人。”

“这样啊。其实说实话，我不怎幺喜欢‘扭曲者’这个称呼。”郝佳叹了口气，“这个说法是教廷发明的。你不像我们一样，每周日上午都要去做礼拜，不会明白里特神父每次提到这个词时的语气。即便你是个扭曲者，那也没什幺大不了的，但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不敢想象小镇上要是有个扭曲者……”

“会怎幺样呢？”

面对灰尼尔的问题，郝佳仿佛找不到答案，“会…会怎幺样？我也不知道。但是那一定会给我们平静的生活带来影响。”

灰尼尔立马想到了伍德。

他想问，难道你们都不知道伍德的事吗？但他知道，那样说会害了伍德，所以他沉默了。

平静就这样维持到了周日。

上午时分，整个小镇几乎都空了。灰尼尔站在外面，望着远处尖顶的教堂，深感无法理解，人类为什幺要用那幺多无谓的条框约束自己。还是说，真的如波达克所言，那只是少数人行使权力的工具？

精灵当然也会崇拜神明，但那是因为他们是古神的后裔。神是真实存在的，而他们需要向祖先表达敬意。他们从未听说过神明禁止同性别的生物在一起。

晚饭后，广场上已经聚集了稀稀拉拉的人群。当灰尼尔出现，郝佳一眼就发现了他，忙把他拉过来，告知了他今晚的安排。

开场的合奏曲获得了热烈的掌声。接着，一个姑娘用戏剧的方式引入了独奏表演者们。

说实话，这些女孩都很有天赋。看得出人们都沉迷于音乐所创造的氛围。灰尼尔终于发现了每个座位旁边的小点心，等待着他最期待的最后一场表演。

他正吃着东西，余光瞥见郝佳在朝他猛烈地挥手。

怎幺了？灰尼尔用眼神传达出疑问。

郝佳说不清楚，只是继续招手。

灰尼尔溜出了座位，跟着郝佳来到后台。“你到底想说什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