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令仪沉默了,若真是如此,那可要怎么办?这个庄子仿佛一个酒瓶子,进出的地方就只有那道石门。薛令仪眉头紧锁,心头像是放上了几层巨石,叫她喘不过气来。
好一会儿,才听薛令仪轻声道:“你莫慌,万事有我呢!我来想想法子。”
翌日早饭时,薛令仪照例将一碗搅拌吹凉的甜粥递给了吕云生,吕云生眉开眼笑地接过来,吃了一口笑道:“你这女人倒也奇怪,昨夜里还横眉冷对的,今个儿却是亲自给我舀饭吹汤。”
薛令仪唇角间不自觉溢出一抹冷笑,只是很快板起脸,伸手去夺那汤碗,嘴里说道:“你爱吃不吃,吃了还要多嘴多舌,快还给我。”
吕云生忙将碗护住,笑道:“真是的,说说便要着恼。”
眼看着吕云生吃完了一碗,薛令仪很快又拿起一个空碗,给他又舀了一碗,拎起勺子轻轻搅着吹着,吕云生笑道:“都有些时候了,那汤早就凉了。”
薛令仪手上一滞,掀起眼皮子去瞪吕云生。
吕云生忙笑道:“行行,你吹,吹!”
这也是他们之间难得的不会剑拔弩张的时候,吕云生最近烦得很,也不想凭白再多吵闹。
等着吃过了早饭,薛令仪就板着脸去撵吕云生,吕云生本就有事,很快就走了。薛令仪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起身往外头去了。
问了几个丫头,知道了石台的位置,薛令仪远远就见着桑洲跪得笔挺,眉心微蹙,就想起昨夜的事情。这人如今蹊跷得很,待她来探探。
桑洲已经被冻得唇白脸青,见着薛令仪过来,没好气道:“你过来看笑话的!”
薛令仪沉默地盯着他,一时间有些难以开口。说什么?问他为什么发现了红莲却选择隐瞒?这不是不打自招,她屋子里藏人了。
默了片刻,薛令仪还是转身决定离开。如若桑洲是有其他深意,他自己会主动找上门说的,不必她多嘴多舌,万一再着了别人的圈套就不好了。
桑洲见着薛令仪沉默离去,低头看着冰得刺骨的石板,唇角动了动,面露出冷漠的讥笑。
“你别走。”桑洲轻声唤道:“我看见那女人了,在房梁上。”
薛令仪脚下一停,转头说道:“什么房梁,什么女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说罢,自觉这话说得太过急躁,倒显得做贼心虚,又放缓了语气,嘲讽道:“我今个儿就是过来幸灾乐祸的,你不过一个下人,每日里板着个脸,还以为我欠了你什么?如今可是得了教训,果然是大快人心。”
桑洲难得没扯起脸色说些难听话,只是目光悲伤,轻轻说道:“大人烧了院子,原先跟着他的那些女人都被烧死了。”
这事儿薛令仪听说过,只是这时候怎的突然说起了这个,沉默片刻,薛令仪冷哼一声:“他自来便是个冷血无情的东西。”
桑洲又沉默一下,苦笑道:“没错,他从来都是冷血无情的。”
薛令仪诧异地盯着桑洲瞧了瞧,掀起口唇笑了起来:“你可是跪傻冻呆了,我是说你主子是冷血无情的东西呢!”
桑洲抬起眼:“我说的也是我那主子。”
薛令仪脸上的笑容消失,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个桑洲瞧着诡异得很,算了,还是走!薛令仪没说话,转过身又要走。
桑洲知道她这回走了就是真走了,忙道:“我有法子送你们逃出去!”
薛令仪怔了一下大笑起来,这小子八成是恨她入骨了,竟还想设圈套给她。
桑洲见着那女人没回头,还抬了脚往回走,忙喊道:“是为了我妹妹,如今她毁了脸,又受了惊吓,已经是个废人了。”
薛令仪停下了脚步,就听桑洲轻声哭道:“我妹妹原是有个意中人的,偏那时候我迷了心窍,非要把她送给主子当妾,心想着她若是跟了主子,对她对我都有好处。岂料到主子是个薄情的,后头更是丧心病狂要烧死她,竟是半点的情分也不讲。我这条命是主子救下的,赔给他也是应该的,可我妹妹不行,她没做错什么,只是有了我这么个哥哥,才落得这么个下场。”
原是这么个缘故?薛令仪转头,故意说道:“这与我什么相干?”
桑洲面露悲戚,随即郑重道:“我愿意救你们出去,只你要答应我,给我妹妹找个容身之地,若是有不嫌弃她的,给她寻个婆家,以后生儿育女子孙绕膝,也好过这般孤灯凄然,生不如死。”
薛令仪面露奇色:“你这念头倒也奇怪,眼下跟着你主子吃穿不愁,又有你细心照料,又何必将你妹子托付他人?”
桑洲轻声回道:“夫人困在这里不知道,圣上被马踩坏了身子,眼看着不日便要归西,武陵王也已经往京都去了。”
薛令仪先是一惊,后是狂喜,这么说,不日之后,王爷便能高登大宝,做了这大兴王朝的新帝了。又瞧向桑洲,心里稍微有些明白了,怪道这小子这般打算,怕是也知道,他那主子时日不多了。
笑了笑,薛令仪问道:“你倒是肯信我?”
桑洲苦笑道:“我也没人可信了。”
薛令仪冷笑道:“这庄子里人不少,你随便寻个,怕是也比我可靠。”
桑洲摇摇头:“他们都是普通的人户,便是以后能活着出去,叫他们白养了一个大活人也是难的。若是养不下,就只能推出去,到时候胡乱许配了人家,若是厚道人家倒也罢了,若是不把女人当人看的,我妹妹又如何活下去?可夫人不一样,只要你肯,白养着一个人也不过是吹灰之事。”
薛令仪沉默地打量着桑洲,盘算着他这番话里有几分真意。
桑洲说道:“夫人不信,便去东南边最偏僻的院子里看看,我和我妹妹就住在那里。”
这处石头庄子建得不算大,薛令仪离开石台后,很快便找到了桑洲所说的那处院子,里面有个瘦骨嶙峋的女子,以纱覆面,目光哀愁地坐在廊下。薛令仪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可那个女人仿佛傻了一般,就那样坐着动也未动。
薛令仪忽的喊道:“霜儿!”
那女人猛地一怔,慢慢扭过头,看向了门处。等着看到了薛令仪,眼中瞬间露出恐惧害怕的神光,起身便踉跄着往屋子里奔去。
果然是吓傻了!
薛令仪沉默地看着,心里已经信了桑洲。只是范舟双腿已断,一行人要走,又岂是容易。夜里,薛令仪叫红莲偷偷去寻桑洲,想要桑洲告知那道石门上的暗锁,该如何打开。到时候红莲出去报信,也好将这里一网打尽。
然而桑洲却拒绝了。
“他说他肯送咱们出去,是为了他妹妹,可他的性命是他家主子救下的,他是不会背叛他主子的。若是告诉奴婢暗锁如何打开,奴婢出去引了王爷过来,他们便如瓮中之鳖,再无逃生之路了。”
原是打得这个主意,既能救了他们,又能撇开他们,及时报信给吕云生,让他好去逃命。
“他既是说要放了我们,可有说要如何行事吗?”
红莲答道:“他先藏了马车在山门外,到时候我们出去就坐了马车,等着送了我们到城门前,他便离去。”
他会功夫,骑马来回又快,等着他们到了城门找人去报信,府里再纠集人马去抓捕,怕也是来不及的。旁人或是逃不远,可吕云生必定是能逃走的。
薛令仪眼中水光微动,轻声问道:“那东西我每天都趁着舀饭舀汤的时候偷偷丢进了碗里,这几日算下来,他也吃了七八颗了,却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莫不是下错药了?”又叹气道:“若不是你来,我直接下了□□,毒死他一了百了。”
红莲笑道:“毒死他容易,只是咱们困在这里,到时候他死了,咱们第一个逃不了。”
这话倒也是,薛令仪轻轻叹道:“我原来想着,先一口□□毒死他,趁着乱再放把火,到时候府中一乱,我就找到范舟,抱着孩子先躲起来,再伺机逃走。可来了才知道,范舟被他打断了腿,竟是寸步难行。我当时还发愁呢,想着这可该怎么办,谁知道你便来了。”
红莲说道:“娘娘别急,依奴婢看,咱们就依了那桑洲之言,由着他的法子先逃了出去。走之前,我把那药粉撒在他们喝水的井里,那水旁人喝了无事,可吕贼喝了,必定要七窍流血,穿肠而死。”
薛令仪唇角含笑,点了点头。
逃跑的日子定在了第二天的夜晚,正是夜半三更的时候,桑洲先把喝了迷药的霜儿放在了事先备好的马车上,也省得她咋咋呼呼,再惊醒了一干人。随即他去院子里背上范舟,红莲抱着范丫,一行人踏着夜色,就溜出了山门。
门外月色湛湛,薛令仪只觉心情大好,虽是遗憾不能亲眼见着吕贼身死,但她相信红莲之言,那两味药搁在一处,便是断肠催命的毒药,必定能要了吕贼的性命。
网址已经更换, 最新网址是:sspwk.me 关于解决UC浏览器转码章节混乱, 请尽可能不要用UC浏览器访问本站,推荐下载火狐浏览器, 请重新添加网址到浏览器书签里
目前上了广告, 理解下, 只有这样才可以长期存在下去, 点到广告返回不了可以关闭页面重新打开本站,然后通过阅读记录继续上一次的阅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