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事败 (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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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还是素日里温和从容的样子:“是臣孟浪了……臣只是担心而已。”

“担心?”四公主微微拔高了声音,“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对三哥和父皇不好交差?温一枫,好好去做你该做的事,我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做臣子的管。你扪心自问你什么身份,也敢来过问我的私事!”

丝毫不留情面的话让温一枫脸上肌肉不自然的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还是笑道:“是臣失礼了,还请四公主息怒。”

在场众人不少是温一枫的忠实拥趸,加之四公主的言语实在太过嚣张,温一枫什么都没说,即便是公主,也不能无故就当众下了朝廷正三品大员的脸面啊!而众举子又是吃了酒的,借着酒意上头,便有人要说四公主的不是。能中举之人,自然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说些话一旦弯弯绕绕起来,被骂了还以为对方在夸你呢。没有几句,四公主就给说委屈了,嚷道:“反了反了!你们敢说我的不是,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我回去就告诉父皇,把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全给杀了!”

这话可真是捅了大篓子,在场都是刚得了功名的举子,正等着一展拳脚为国效力,忽的就成了四公主口中的乱臣贼子,如何能忍,立时有人大骂道:“身为皇女,不知体恤臣子之心,反倒是仗着身份欺压臣民,如此德行,切实是败坏天家颜面!我等今日才考取功名,等着为国建功立业,如公主这般言论,往后也不必再行科举之事。明日一早,我等乱臣贼子自去皇宫门前伏下请罪,求陛下收了功名去!”

这话自然得了不少人附和,四公主何曾被这样多人围着斥责过,早就吓懵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上兀自不饶人:“你们反了!全反了!我可是皇女,你们得罪了我,一个也别想跑!”

宋夷光素来是个天真无忧的性子,见四公主被说得泫然欲泣,心中大喜,立在人群外拍手:“该!叫你素日里嚣张跋扈,眼里也没个人了。如今犯了众怒,还敢说自己是皇女,皇女才更该体恤臣民。”又见卫珩似有几分心不在焉,忙说:“你傻愣着做什么呀?园子里黑灯瞎火还没有人,阿婉摔着了怎么办?”

想到秦婉可能摔倒,卫珩心都悬了起来,静默不语,赶紧往园子里去了,一点也不在意这里的争执。一路进了园子,厅中的争执声也渐渐听不见了。刚转过假山,就见秦婉立在桂花树下,月光如水,像是给她披上了一层轻纱。卫珩喉结上下浮动,柔声道:“郡主……婉婉,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别恼我,更别不理我。”

他慢慢靠近,借着月光,见秦婉脸色通红,眸子里也透着几许□□:“我恼你做什么?我高兴呢,你肯护着我,我自然是高兴的。”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脸,“你肯维护我,我很高兴。”

两人离得近,他身上还带着稀薄的酒意,秦婉都要醉了,脸上的温度愈发灼热:“卫珩,我很庆幸我可以遇到你。”她前世被养在雍王府之中,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那种日复一日丝毫不会有任何变化的生活,有时还会有孟岚和朱婆子的恶意挑衅。直到卫珩出现,他将自己娶进了将军府。秦婉还记得,初入将军府之时,她一点初为人妇的喜悦都没有,她只认为,只怕是卫珩被催婚催得厉害了,毕竟他已然二十有六了,这才娶一个他便于辖制的女人。

直到回门那日,他柔声说:“别怕,往后我都会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她忽的笑起来,那笑容愈发的漂亮,卫珩不觉看痴了,半晌后说:“我也一样。”他自然不会忘记的,柳姨去世之后,他踌躇了很久,还是向雍王府递了帖子。他早就设想过无数的情况,比如雍王府会闭门不见,甚至当众将他赶出来。但秦婉并没有,她对自己很好,更没有因为所谓皇帝厌恨的传言对自己避如蛇蝎,反倒是细致入微的关心和帮助。直至现在,自己已然离不开她了。

望着她的笑脸,卫珩眉宇间的阴鸷一扫而空,轻声道:“我此生必不负你。”

两人正情浓之际,隐隐的,卫珩听得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他自幼习武,耳聪目明远非秦婉可比,未免人非议,他当即和秦婉保持了一丈开外的距离。那脚步声渐渐近了,似是还有几声啜泣,一个娇小的身影跑过来,飞快的转过假山。月色下,四公主泪眼婆娑,似是受了大委屈。

秦婉并不知她和举子们起了龃龉的事,皱着眉头很是不解。四公主纵然骄纵,但鲜少会服软,这样当着众人哭鼻子的事也是少之又少。但今日她竟然哭了,这让秦婉不得不纳罕,忙问:“出了什么事?谁给了你委屈受?”

“你不要装好人!”四公主嚷起来,声音都带着几分哭腔,“你们都欺负我,那群乱臣贼子也都不是好人,都偏帮着温一枫,你也不是好人,守在这里看我的笑话。”

乱臣贼子?秦婉略一惊,心说她竟然敢称这群刚中举的学子们为乱臣贼子!这话说出来,任是谁也要恼。加之厅中举子们在温一枫和四公主来之前就吃了不少酒,现下酒意上头,听了这番话,自然忍不住。秦婉蹙着眉头,望着四公主带着泪痕的小脸:“温一枫呢?他也不分解劝上一二?”

四公主冷笑道:“他是什么身份,也配管我的闲事!”说到这里,她不依不饶的指着卫珩,“你说,和宁哪里比我好了,你们作甚都偏帮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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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破罐

四公主在宫中素来跋扈惯了,即便是被皇帝关了一个月,也不见收敛。而方才温一枫“好心”问上一句,她便一通迁怒,更称举子们为“乱臣贼子”,自然激起众怒。她到底说不过那群举子,自行从厅中出来,哭得梨花带雨。不想又在这里遇到了卫珩和秦婉,方才卫珩向着秦婉的事又勾了出来,四公主立时质问起了卫珩。

尽管秦婉不知方才的事,但听了四公主称举子们为“乱臣贼子”,也觉得十分憋气。卫珩更是摸清了四公主的品行,对于四公主这样行事嚣张的人,他素来是敬而远之,从不与之为伍。四公主质问于他,让卫珩蹙了蹙眉,顿时生了一股子厌恶,冷冷的望着四公主:“郡主处处都比公主好,公主连这点自知也不曾有么?”

四公主恍如雷击,少女萌动的芳心像是被戳了一刀,才收回去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你好得很!我不管,我看上了的东西,全都是我的,你想溜,除非你死了!待我长大了,你若不做我驸马而娶了别人,我定然要杀了那个女子,将你抢过来!”

她行事素来极为嚣张,说出这话之后,卫珩目光陡然一冷,瞪向四公主的目光也极为渗人。纵然四公主跋扈惯了,但被他这目光一吓,还是缩了缩脖子:“你、你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卫珩现下止不住的怒意,“我敬公主贵为皇女,不愿与公主争执。公主行事还是三思而行,倘若我心仪之人真因公主而死,血债必然血偿。”

他从来都是韬光养晦,也鲜少和人分辩争执。但今日,他和前些日子不一样,行止间都透着自信和魄力,就像前世那个意气风发的辅国大将军。秦婉忽的笑出来,慢条斯理的说道:“四妹妹情窦初开,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有的,你不要着恼。”见她丝毫不为所动,卫珩神情忽的哀怨起来,望了她一眼,并不说话。秦婉本是恼怒,见了卫珩的眼神,忽的就好笑了,继续慢吞吞的问,“四妹妹这样快就要一个男子做自己的驸马,可知其姓甚名谁,家世如何?”

不拘是什么朝代,婚配之事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大熙的皇女位比亲王,有自己的汤沐邑,是极为尊贵的存在。正因如此,驸马便更要讲求个家世了。若非世家子,想要尚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虽然驸马所受辖制多,但在大熙,尚主是利大于弊的,所以倒有不少人愿意尚主。

而四公主如今不过是小女孩儿的春心萌动,甚至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说出要其做她驸马的话来,自然会被人嘲笑。

听出秦婉的嘲笑之意,四公主脸都憋红了,还是不肯认输:“我如今不知,来日总会知道的。我管他是谁,我看上的,就是我的。”

“好,四妹妹有如此胸襟,做姐姐的佩服。”秦婉心中憋气,故意拊掌笑道,想到前世,孟岚秦仪等人将自己害得那样惨,而四公主还可以这样嚣张跋扈,她心中便有诸多不平。加上她竟然不开眼,敢觊觎自己的卫珩……越想越觉得着恼的秦婉扬起一个稍显恶意的笑容,“那么,就请四妹妹来日到了皇祖母跟前,也要这样说呀。”她语调愈发缓慢,看着四公主,一字一句的说,“你就告诉皇祖母她老人家,说你看上了卫珩,非他不嫁,要他做你的驸马。”

听到“卫珩”两个字,四公主脸色立即白了,在银白的月光之下,更显得没有一丝血色,好像戴了一张白银制成的面具一样。她磕磕巴巴的问:“你、你是卫珩?!”

“正是。”卫珩淡淡的说道,望着四公主惊惧的神情,顿感讽意,负手冷笑道,“公主方才不还说,即便我娶了旁人,也要杀了我的结发妻子,将我抢过去么?既然这样喜欢卫某,何以现下脸色白如金纸,仿佛见了鬼?”

夜色苍茫,他声音凉飕飕的,说出“见了鬼”三个字,四公主当即打了个寒颤,摇头道:“别说那个字,我害怕……”

见她如此,卫珩冷笑连连:“公主不过看上了这副皮囊罢了,何必将自己说得情深义重?”同样都是受宠的天家女,四公主一听他是卫家人,立时就打了退堂鼓,而秦婉自始至终都在身边,从未有过任何怨怼之言。

他和婉婉心中都为彼此着想,岂容外人插足?

看着四公主越发苍白的脸色,秦婉忽的觉得一股子说不出的快慰。不仅是因为前世的纠缠,还有四公主竟然觊觎上了卫珩。前世,在经历了那样的惨痛经历后,卫珩的存在对于秦婉而言就如同黑夜中的曙光,因为有卫珩,所以原本已经死气沉沉的秦婉再度活了过来。

然而四公主竟然觊觎上了卫珩,秦婉是着实不能忍的。想到四公主曾经在太后跟前状告自己,她抿出一个笑容来,轻描淡写的说道:“好笑,四妹妹前些日子还在皇祖母跟前状告我又和卫公子接触了,现下妹妹居然开口说要卫公子做自己的驸马。不知道皇祖母得知此事,会作何感想。”

想到太后,四公主更是吓得厉害了。自己在太后跟前告秦婉的时候,说得何等信誓旦旦,现下这话要是传到太后耳中去……四公主给唬得脚都软了,生平头一次向秦婉服软了:“和宁姐姐,你不要告诉皇祖母。我错了,我不该得罪你,姐姐饶我一次。”

秦婉只笑不语,四公主愈发着了慌,自小及大,她两人几乎就是一直互看不顺眼。但自从雍王妃殁了之后,这个堂姐就像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也鲜少再跟她争执,但今日这回,要真传到太后那里去,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四公主是知道太后讨厌卫家的,所以才敢在太后跟前告秦婉,若是惹得太后生气发落秦婉,她当然高兴。

但现下换成自己了,四公主自然就不愿意了。

娇娇的哀求了几声,见秦婉不为所动,四公主愈发觉得脸上无光,寻思着秦婉就是想要看自己笑话,想看自己对她摇尾乞怜,当下咬牙赌气说:“和宁,你别想诈我,你素日里和卫珩如何结交的事,我难道不知道?我不信皇祖母偏心至此,你和他来往就不罚,偏偏只罚我。我要的东西,最后定然要得到。”

秦婉依旧盈盈含笑,望着四公主。她就知道,不管自己应不应,最后都会变成这样。四公主行事霸道惯了,既然对卫珩生出绮念来,就不可能会轻易放手的。所以,不管她现在说什么,都不过是因为害怕太后发怒而生出的权宜之计,丝毫不足以取信。

见秦婉依旧不为所动,四公主气得直跺脚,转头就走,行出几步,又转头看着卫珩:“你往后就是我的东西,我去哪里,你就要跟着我去。”

卫珩神色冷淡:“不去又如何?”

“你不去,我就叫父皇杀了你。”四公主今日挫败极了,不管做什么,都不顺心,“赶紧跟我走。”

卫珩听罢,朗声笑道:“既然如此,烦请四公主奏明陛下,卫某洗好了脖子,等陛下下旨来杀。”

被堵得哑口无言,四公主胸口不住的起伏着。今日之事,越想越气,她扭身就走,留了卫珩和秦婉两人在原地。待她一走,卫珩忽的问道:“若她真的要我做她驸马,你没有一点舍不得?”

他语调凉飕飕的,颇有几分哀怨。秦婉忙笑道:“岂会?”重活一世,她倒是发现了前世不曾发现的东西,比如……卫珩的的确确是个会行走的醋坛子。现下这凉飕飕酸溜溜的语气,不又是吃醋闹别扭了么?

他慢慢走近秦婉,被月光镀上了一层蜜色的眸子,两人离得那样近,近到了连他的呼吸间带出温热气息都能感觉到。秦婉脸儿顿时红了:“怎了?”

“婉婉不在乎我。”他像个没得到糖吃的小孩子,还是那酸溜溜的语气。秦婉耳朵都红了:“我怎的不在乎你?”

卫珩抿紧了唇角:“你连捻酸都不曾,怎是在乎我?”他越发的委屈,“你方才,分明很是期待她继续闹下去。一点也不在乎我。”

他声音低沉如酒,撩拨得秦婉微微发抖,偏偏说这样孩子气的话。前世他从未露出过这样的一面,是以秦婉好笑之余,也有些惊喜。前世那骁勇善战的辅国大将军,原来也这样的孩子气。他一双桃花眼在月色下显得雾蒙蒙的,秦婉笑得很乖巧:“你心里没有她,我做什么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吃醋?”

卫珩不置可否,一语不发的望着秦婉,那闹气的样子着实可爱。秦婉抿唇笑起来,踮脚轻轻在他脸颊落下一吻:“感觉到我在乎你了么?”

不料秦婉会主动亲他,一张俊脸立时热了起来。他僵在原地好一阵子,紧抿着唇不说话,转头露出另外半张脸。秦婉不明所以,眨着眼睛,很是不解。

“这边也要。”见她不解其意,卫珩淡淡的说,脸上又烫了几分。他竟然会讨价还价了!秦婉心中大呼惊奇,还是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脸颊:“没有了,不许蹬鼻子上脸。”

卫珩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很快,又恢复那冷淡的样子,像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未免众人生疑,两人先后回了厅中,厅中气氛倒还好,众人或站或立,或是说笑,但并无一人去理四公主。因她任性,将厅中众人得罪了个干净。偏生她自己不觉得自己有错,坐在厅中斟酒来吃。见卫珩回来,她又对其招手:“过来陪我吃几盅酒。”

“卫某不胜酒力,现下要去歇息一会子,公主自便。”冷冷地拒绝了四公主,卫珩自行要走,将其气得半死。对于四公主,卫珩着实没有任何好感。他素来讨厌这种嚣张跋扈之人,况且她纠缠自己也就罢了,她今日竟然还敢欺负婉婉。想到秦婉竟然不为她对自己生了绮念而吃醋,卫珩便觉得一阵挫败。他分明最恨秦婉身边有男子出现,为何婉婉就不肯为他吃醋?

宋夷光和秦婉站在一起,将此情景尽收眼底。她撇着嘴:“好没脑子的人,没看出别人心思全不在她身上么?还费尽心思凑上去讨嫌。”她说到这里,捅了捅秦婉,“阿婉,我好想教训她,她居然敢打主意打到卫珩头上!”

“我都不气,你气什么?”秦婉微笑着制止她,“你方才同我说,她一番狂妄之言,得罪了在场众人?连温一枫都被骂进去了?”

宋夷光立时来了劲儿,重重的点头:“可不是呢,温大人什么都没说,她就劈头盖脸一顿骂。温大人多好的人啊,模样好,性子也好。本是想劝她,到头来自己被骂了一顿,我真为温大人叫屈。小四真气人,我都想收拾她了。”

“用不着你动手。”秦婉忙拦住她,“你沉不住气,别被她收拾了。”她说到这里,看向了正和举子们把酒言欢的温一枫,他笑得那样温润,风轻云淡,仿佛遗世独立的浊世佳公子。

“你等着,最迟不过三日,自会有人收拾她。”秦婉慢慢的说完,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得罪了温大人的四公主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QAQ欢欢真的只是死宅加不怎么发微博,那个“蠢萌笨小孩”真的是蠢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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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扈

当日从望北楼回去,已然是二更天了,宋夷光今日被柳穆清臊得厉害,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也没有睡着,见身边秦婉睡得香甜,顿时起了坏心思,捏住她的鼻子,轻轻在她耳边说:“傻丫头,别睡了,起来啦。”

被捏住鼻子,秦婉呼吸不畅,难免就难受起来,但还没有醒,哼哼了两声:“卫珩,我再也不理你了。”她这话脱口说出来,宋夷光顿时傻了眼,笑得愈发厉害了,翻身坐在秦婉身上:“阿婉,大半夜的你还发春梦。”

秦婉比她瘦弱得多,顿感身上一重,立时睁开眼,朦胧的看着宋夷光,还没问她怎么了,就被她一双小胖手在脸上揉来揉去:“阿婉,你那些瞒神弄鬼的事,我可都知道啦。”

迷迷糊糊的听着她的话,秦婉全然不知什么事:“怎么?”

“你说,你刚才梦见什么了?”宋夷光现下可来劲儿了,揉着秦婉的脸,“快说,你刚才梦到了什么。”也不知是被自己揉得还是什么,她清楚的感觉到指下秦婉的脸渐渐发烫:“没、没梦到什么。”

“是,你没梦到什么。”宋夷光笑着重新躺好,附在秦婉耳边,声音甜得发腻:“卫珩,我再也不理你了。”

脸儿顿时烫得惊人,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方才她又梦见了前世,又是卫珩休沐之时,她不愿起身,哼哼唧唧的赖在他怀里不肯动弹。他总是笑着,细密的吻落在她脸上,或是轻轻吻她的唇,舌尖勾勒她的唇瓣,直到将她吻得再也装不下去,这才会笑着揉她的长发:“你呀,成日跟个孩子似的。”

而适才,她正做梦,梦见卫珩吻她,谁想忽的就被捏住了鼻子,她告饶,却睁不开眼,渐渐的呼吸不畅,她恼了,这才说出再也不理他的话。

谁成想,又给宋夷光听去了。

胀红着脸,秦婉将脸儿埋在被褥下,软软的说:“我什么也没有梦到……”没错,她就是什么都没有梦到。宋夷光笑得可欢喜了,卷了被子背过身去:“下次遇见卫珩,我一定要告诉他。阿婉成日做春梦,总是叫他的名字。”

“别呀。”上一次被弟弟妹妹卖了的事,秦婉还记得牢牢的,赶紧推了推宋夷光,后者裹着被子,圆滚滚的扭着:“我要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婉好气又好笑,心儿愈发慌了,身边宋夷光呼吸渐沉,她却睡不着了,一直到了后半夜,才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日足足到了日上三竿,秦婉才悠悠醒转。和宋夷光一起草草吃了饭,就要进宫去向太后请安。因昨夜被宋夷光捉弄,秦婉没有睡好,在马车上一昏昏沉沉的。宋夷光倒是欢喜,一路上自己解着九连环,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今日的京城格外的热闹,昨儿个才放榜,很多人都要前去恭贺一番,是以街上往来人数十分众多。秦婉抱着手炉坐在软榻上,经过吏部衙门之时,见不少人围在布告栏前,正在指指点点。

“卫家这哥儿真能耐,见过考得解元的,但文武解元全是他一人,还真未见过。也不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来历,师承何处,能有如此弟子,只怕做师长的,都觉得脸上有光啊。”

“咱京中谁不知道啊,这秋闱之中文举的解元和亚元那是同门师兄弟,跟先头的状元温一枫温大人一样,都是郑太傅门下高足。太傅是什么人?皇帝的老师!要没个能耐,能入他门下?再说这武举,卫家本来就是武将之家,卫老将军年轻时,那可是骁勇着呢。虎父无犬子,看来这卫家是要重新鼎盛了。”

“才刚考完乡试呢,别吵得好像是中了状元似的。开春儿便是会试,再不久则是殿试,待考了会试,再说什么鼎盛也不迟。”

一群人吵吵嚷嚷,好不热闹,秦婉听着外面的声音,露出几分笑容来。不觉宋夷光坐到身边杵她:“哎呀哎呀,我们阿婉脸儿都要笑烂了。听了这话,是不是打心眼里欢喜呀?”她说到这里,又笑道,“还不知道昨儿个是谁赌咒发誓,说什么‘卫珩,我再也不理你了’。”

见她又拿自己寻开心,秦婉推开她:“玩你的九连环去,拿我寻什么开心?”她心头狂跳不止,静默的坐在马车上。外面人声嘈杂,布告栏前又有人在说话,秦婉令车夫停车,细细的听着对方的话。

“嗳,这放榜的事,早就传遍了,该关注的都关注着呢,现在才来看,着实晚了一些。诸位不知道,昨儿个吏部尚书温大人在望北楼宴请学子,可闹出大事儿来了,好些人传得绘声绘色,那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那人一番话将众人兴趣都给勾了出来,秦婉也屏息继续听着,那人又说:“昨儿个那些举子在望北楼,玩得也尽兴。后来来了个姑娘,不知怎的,就被气哭了。温大人去劝,就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举子们当然不服,还未来得及理论,就被那姑娘骂作是乱臣贼子,可将举子们气坏了。”

听罢这话的众人个个面露嫌恶之色:“这什么人哪?才刚考了功名呢,就说别人是乱臣贼子。真是乱臣贼子,谁去考功名啊。这姑娘也不知天高地厚,这些举子,来日可都是官老爷,一气得罪了这样多未来的官老爷,这可是惹到阎王爷头上了。”

“还指不定是谁惹到阎王爷头上了。”那人摆手笑道,“你们以为那姑娘是谁?我那兄弟在望北楼当值,听得真真儿的,那姑娘是公主,皇帝陛下的女儿!这次指不定要如何呢……”

人声嘈杂,那人的声音也渐渐听不真切了。秦婉将车窗的帘子放了下来,坐在马车之中静默不语。看来,温一枫的手脚真快,昨儿个夜中发生的事,今日就传开了。只怕不出下午,京中会人尽皆知的。宋夷光不知何时弃了九连环,坐在秦婉身边,听了外面的声音,拍手笑得十分欢喜:“我就说,小四昨儿个晚上太过分了,被人骂也是活该的。”

她素来没什么心眼,喜恶都是写在脸上的,现在能这样开心,不难想到她平时是有多讨厌四公主。秦婉只是微笑起来:“只怕,不止被人骂这样简单。”

温一枫性子何其阴毒,四公主昨儿个当众下了他脸面,温一枫不整治她才怪呢!而想想温一枫如何给卫珩下绊子的,拜师传言、带着雍王来秦婉房中堵卫珩,桩桩件件,都可谓是做得滴水不漏,而且绝不会让人怀疑到他身上去。若非皇帝并不如传言之中讨厌卫家,若非卫珩机警,现下已然死无葬身之地了。

对于她的话,宋夷光撅嘴想了想,反正也没想明白,她素来乐天无忧,也不再去想了。待进了宫,秦婉还在思索着方才的事,又得知太后昨儿个睡得晚,今日还没起身的消息,也就扭身往凤仪宫去了。只是让两人没有想到,皇帝今日竟然也在,似乎正跟皇后说话,见两人过来,这才脸色稍霁。

“朕还以为,夷光丫头在外玩得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还舍得回来?”皇帝故意板着脸望向宋夷光,因对宋将军有愧,皇帝素来很疼宋夷光,时常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在雍王府那样好玩?玩得都舍不得回来了?”

宋夷光笑得十分开朗:“雍王府好玩呀,可好玩了。在宫外去了好多地方,昨儿个在望北楼,也吃了好多好吃的。”

“望北楼?”皇帝本和她玩笑,听了这话,眉头蹙了起来。做了十年的皇帝,他本颇有上位者的霸气,蹙着眉头的样子将宋夷光给唬住了,点了点头:“是呀,望北楼……”

见她做鹌鹑状,皇后忙笑着打圆场说:“如此说来,你和婉儿昨儿个都在望北楼?可见到小四过去了?”皇后这话问出来,秦婉沉吟片刻,问道:“皇伯父和皇伯娘也听到传闻了?说是四妹妹在望北楼大放厥词的传闻?”

凤仪宫中一时静默不语,皇后盈盈望向皇帝,后者脸色铁青,再不见方才的和颜悦色,一看就知道出离愤怒了。但女人行事比男人婉转一些的,皇后想了想,还是勉强笑道:“你二人也听到传闻了?陛下也听到了,正恼着呢。”

秦婉略一颔首:“进宫的时候,街头巷尾都在说这件事,绘声绘色。”她并不直接咬死四公主的确说了那话,她当时并未在场,说得过多,倒像是刻意栽害四公主。所以秦婉只是将听到的说出来,并不多加自己的观点。

皇后忙笑道:“是否真是如此,还有待商榷。陛下若是真的恼恨,不如传了小四过来当面问问,免得冤枉了孩子。”皇后和贵妃不对付多年,要她真的多喜欢贵妃所出的一双儿女也是不能的。但正因为非她所出,所谓避嫌和不失偏颇的道理,自然还是要尽自己的本分,不落半点口实。

对皇后所言深以为然,皇帝当即命人将四公主传来。四公主正在念学,并不知道传言,被皇帝叫到凤仪宫也是不明所以,见秦婉和宋夷光在场,本能的感到厌恶,还是乖巧的行礼说:“给父皇请安,给母后请安。”

皇帝板着脸让她起身,将事情始末说罢,不着喜怒的问她:“你真的说了这话?”因当年贵妃生她难产,加之她年幼,皇帝对她偏宠了许多,但不想她竟然越发骄纵,若是真的说了这番话,皇帝今日说什么也不会饶了她了。

皱着小眉头,四公主望向秦婉和宋夷光,想到昨日,她恨得牙痒痒,认定是秦婉为了报复她就在帝后跟前参自己。但因为上次的事,她也不敢造次,只点了点头:“是,四儿的确说了……”尚未说完,她就感觉到父亲的目光陡然冷冽起来,唬得浑身一颤,赶紧为自己剖白:“父皇不能听信和宁姐姐一面之词。昨日、昨日他们都欺负小四,温一枫就是贼首!他们都欺负四儿,一点也没有君臣之义。四儿这才说他们都是乱臣贼子。”

她觉得自己可有理了,她是皇女,那群举子居然敢说她的不是,那就是反了,就是乱臣贼子,打杀了也不为过。

皇帝额上青筋都凸了出来:“闭嘴!”声音陡然拔高,屋中伺候的宫人立时呼啦啦的跪了一屋子,秦婉和宋夷光也忙劝皇帝息怒。皇帝冷笑道:“一面之词?你可知道,现下京中街头巷尾,已然将此事绘声绘色传得人尽皆知了!堂堂皇女,在秋闱放榜之日大骂举子是乱臣贼子,更当众羞辱朝廷正三品大员。你让朕的脸往哪里搁?”

作为父亲,皇帝当然知道四公主自幼跋扈,行事嚣张,在五公主出生之前,她是最小的女儿,上头的哥哥姐姐无一不是让着她,致使她更是专横,遇事只顾自己痛快,全然不管别人。即便是亲王都不敢如此羞辱正三品大员,遑论大骂举子是乱臣贼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的微博名是“蠢萌笨小孩”哦

不要大意~

文章信息早知道~~嘿嘿~

47教训

冷眼看着被皇帝一声怒斥吓得跌坐在地上的四公主,秦婉心中暗笑。她当时并未在场,也不知道四公主究竟说了多么过火的话。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昨日的事闹成这样,和温一枫是脱不开关系的。

京中人皆称道的温一枫温大人,看来多么的温润如玉,俨然就是浊世佳公子。但秦婉却知道,温一枫绝对不是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无害。

如果没有人推波助澜,昨夜发生的事会这样快就传开?要知道,昨夜的当事人,少说也有一半儿还躺在床上醒酒呢。而将这事闹大之后,百姓之中自有定夺不说,但更要紧的,是温一枫足够了解皇帝。

皇帝和先帝不一样,先帝偏听偏信,是个昏聩之人。但皇帝不同,他对于臣下的态度是不偏不倚,赏罚分明。四公主此次大骂刚中举的学子们为“乱臣贼子”,何其严重的词,不知得犯了什么罪才当得上。而这一切无疑是给了皇帝一个脆响,更不说,还有个什么事儿都没做就被一通辱骂的正三品吏部尚书在场。

给皇帝怒斥一番,四公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不敢哭。她知道皇帝现在真的生气了,生怕自己又说错话让皇帝更是生气,只好静默的坐在地上,不敢搭腔。

自打登基以来,皇帝鲜少再有如此被动的时候,遥想赵王得势之时,不拘什么事,先帝都会让他这个太子给赵王让路。但现在,皇帝又一次感到了那种无力,像是什么都不由他做主的感觉。但这一次,竟然是被自己的女儿给架在火上烤。

尽管那只是臣子,但却不该做了皇室中人的出气筒,更不说四公主不由分说便给人扣了乱臣贼子的帽子。如此恃宠而骄的行为,为君者不给臣子留半分颜面,京中都在看着,看着这位自诩明君的圣上会如何处置自己的女儿。

失望这种东西,一旦累积久了,必将激起民变。

深深的吸了口气,皇帝望向了秦婉:“婉儿,皇伯父不听传言,你和夷光昨日可是在望北楼,将你二人见到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骤然被点名,秦婉忙起身行了礼,以表示对皇帝的尊重。静默了片刻,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回皇伯父的话,昨儿夜中,婉儿虽然在望北楼,但因为吃多了酒,在园子里醒脾,并不知道厅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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