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啊!”阿古拿着两串糖葫芦,一边儿吃一口,心里甜滋滋的。
“你们富桑没有吗?”
“没有,或者有,我没有吃过。”阿古摇头。
“那你们富桑有什么?”
“有好大好大的玉轮河,里面有好好吃的鱼;有绿洲,有草原,上面有数不清的牛羊马匹;还有很高很高的偃星台,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星星月亮……”说起家乡,阿古眼里闪满了星星点点的光。“你有空可以去我们富桑玩啊,到时候我也请你吃我们那儿的好吃的!”
阿古摇了摇手上的糖葫芦,对着李柽笑。那纯净的、没有杂质的笑,让李柽的心有一瞬间的触动。
可正主却没心没肺的,看见好玩的东西,又往前面去了。
“我想要这个拨浪鼓,可是我没有钱诶……”阿宁站在铺子前面,拿着两个拨浪鼓,回身朝李柽眨着眼睛。
李柽当然知道她这是撒娇的意思。
“你想要什么尽管买,我付钱。”李柽不知为何,自己竟鬼使神差地没有犹豫,直接就掏了钱。
阿宁听了他这话很开心,接下来,果然一路买买买,直到把李柽的钱袋都掏空了。
“我是不是……花了你太多钱了?”阿宁看着李柽空瘪瘪的钱袋,十分惋惜地问道。
“没事,本来也没多少钱。”
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李柽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心疼的。他虽是个清贵的翰林官,家境也殷实,但也没有到富得流油的地步。尤其,他平常还是个不爱乱花钱的人。
阿古觉得很开心,不知道她是公主,第一次见面就对她这么好的人,李柽是第一个。
她觉得自己一定要还他一点儿什么,后来,就把自己搭进去了。
待她确定自己喜欢上了李柽,就开始对他“死缠烂打”。这次不一样,她确定李柽对自己是有好感的,“死缠烂打”的方式也温柔了些。
她每天都去翰林院等李柽散值,她经常送李柽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她频繁地请李柽吃饭喝酒……直到李柽招架不住了。
待李柽知道阿古是富桑公主的时候,他已答应阿古会娶她了。
他并没有后悔自己认识了阿古,要跟她远去富桑。他欢喜她纯真自在的个性,也是真心想许她幸福。
他知道,顾兰亭只能是他的至交好友,阿古,才是他的金玉良缘。
☆、皆大欢喜
第二天一早,顾兰亭是被阿宁的尖叫声吓醒的。其时,天已经大亮了。
她匆匆套上衣服去西厢房看,眼前的情景叫她瞠目结舌:阿宁和柳还行各占大床一角,正抢着被子。两人俱是一副咒怨的眼神,谁也不让谁。
“你们……没事?”顾兰亭摆了摆手示意跟来的冬暖和谷雨赶紧下去,非礼勿视。
“没事。”
柳还行丢了被角,面不红心不跳地从床上跳下来了。一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样子。
“呆子,我说你怎么回事?怎么能……睡了阿宁?她可是公主啊!”柳还行走至顾兰亭身边时,顾兰亭扯了扯他袖子,小声问他。
“我没有啊,我连鞋子都没有脱……”柳还行两手一摊,他也很无奈。他甚至不知道,他俩为什么会睡到一张床上。
“可阿宁的鞋子脱了啊?”
“什么?我不知道啊……”柳还行回身看了一眼,床前果然整整齐齐摆着一双绣花鞋。他突然想起来那是他给她脱的,一时心虚,赶紧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你跑什么啊?”顾兰亭一头雾水。
看床上的阿宁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她走近看了看,衣服还是整整齐齐的,她点点头道:“公主,你没事?”
阿宁眼神有些呆滞,半晌才摸着肚子问道:“我肚子里是不是有小孩儿了啊?”
顾兰亭有一瞬间的石化,然后笑道:“谁告诉公主这……这样会……会有小孩儿的?”
“母后总是想方设法往皇兄床上塞女人,还说只要睡一觉她就能抱孙子了,难道不是这样吗?”阿宁仰头问道。
“这个……你们没有脱衣服,这个不算睡觉的,不算的。”顾兰亭摆手。
“啊?原来还要脱衣服啊!”阿宁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瘪了瘪嘴,自顾自起身,穿好鞋子也出去了。
顾兰亭心里一阵莫名其妙,怎么好像没有那什么阿宁好像还有点儿失望?
阿宁出得西厢时,柳还行已经没影儿了。她心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挤成一团,并不知道该做什么。也走了出去,准备独自回宫去。
刚走到门口,却发现柳还行牵着马车在等她。
“公主,我送你回去!”
她张了张嘴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乖乖上了车。
一路上寂静得很,阿宁托腮看着窗外,柳还行望着前方看似“专心致志”地驾着车。直到他看到周缨和杨遇安在逛街,驭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阿宁也正好拉开帘子,看到了拿着花脸面具,言笑晏晏的两个人。她恍然想起,杨遇安跟她一起逛街时,也曾给她买过花脸面具。不同的是,他不会戴着面具逗她笑。
只是奇怪的是,想到这个她并没有多伤心,反而还觉得没什么。是她习惯了?还是因为……柳还行昨天亲了她?她望着帘帷上的人影,想起昨晚的情形。
柳还行脱了她的鞋子,把她放到了床上,她迷迷糊糊中是有知觉的。她听着没什么动静了,刚想睁开眼睛,就感觉嘴唇似乎被什么给贴上了。那是柔软的,细腻的,带着微微的凉意和温润的,他的嘴唇。当时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几乎整个人都懵了。
然后她感觉柳还行趴在她床边睡着了,她不敢睁开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也再次睡着了。再醒来,他们就睡在一起了。
想着想着,马车就到了宫门口。柳还行见马车里久未有动静,隔间喊了一声:“公主,到了,该下车了。”
阿宁没由来地觉得厌恶从柳还行口中听到公主这两个字,皱了皱眉头,还是掀开帘子下车了。
她下了车直接往宫门走,没有回头,也没有同柳还行说话。
柳还行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喊了阿宁一声。
“阿宁……”
阿宁顿了一下,却走得更快了。
“阿宁!阿宁……”
柳还行又喊了一声,跟了上去。阿宁闻声却跑了起来,直到跑进了宫门,他想追也追不上了。
阿宁一直跑到午门才停下来,她趴在白玉石柱上歇气。她知道柳还行要跟她说什么,她想听,但是她不敢听。
杨太傅曾经教导她说,做事情要有始有终,要坚持到底,如果她……她半路上不喜欢杨遇安了,是不是半途而废?是不是始乱终弃?
是不是……不太对?
她不懂,她想不通。
柳不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没能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不免有些挫败。他垂头丧气地回到顾府,发现顾兰亭也不在,谷雨说是去送城门口富桑使臣了。
今天是休沐日,柳还行没什么事儿做,百无聊赖,就在院子里给顾兰亭浇起花儿来,顺便等她回来。
“呆子,你是要把我的花儿淹死吗?这可是阿宁送我的花儿啊!”顾兰亭进门便看见柳还行提着喷壶对着花儿直淋,花盆里的水都满得溢出来了。
“哦,我错了。”柳还行赶紧收回手,眼睛盯在了花儿上。
“呆子,你这是怎么了?”顾兰亭在石桌上坐下。
柳还行没有说话。也走过来坐下。
“怎么?昨天晚上亲了阿宁不好意识了?”
“你……你怎么知道?”
“吭……我就是早上看见阿宁摸了一下嘴唇,猜的,没想到是真的……”顾兰亭喝了一口水压了压惊,又道:“你胆子可真大啊!怎么着,不喜欢周缨喜欢阿宁了?”
“可能。”
“什么叫可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别模棱两可了,也别骗自己了。我说你跟阿宁计划那么久的‘挖墙脚’怎么一点儿成效也没有呢,原来根本就是空谈啊。要我说还挖什么墙脚啊,莫瞒着自己的心,早点儿坦白,早点儿皆大欢喜。”
“可她……她今天没搭理我。”
“吭,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到你教春生的‘追女秘籍’了。不过,好像没什么用的,春生到现在也没追到冬暖……”
柳还行无话可说,只看着院子里的花儿沉默。
☆、科举舞弊
诚如李柽所言,富桑使臣走了之后,宫中就传来了旨意。不仅复了顾兰亭的官,还直接把掌院学士的位置给了她。
有人为她高兴,有人怨声载道,还有上书弹劾。可这些,顾兰亭都没有看到,没有听到,接到圣旨的第二日,顾兰亭就随李勖一同下了扬州。
这一回,连太后和周勃都没有任何异议。
周太后在城楼上目送李勖与顾兰亭一行策马而去,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时的她已经知道,顾兰亭就是沈兰亭,是沈毅之的遗孤。
她心中百感交集。
“哀家是恨极了沈毅之那个负心薄幸的贼人,可他与娉婷的女儿,却是没有错的。况且,她又这般能言善辩,胸有韬略,实在是难得啊!哀家也是喜欢得紧啊!”娉婷,是顾兰亭母亲的名字。周太后现在想到这位温婉贤淑的故友,还是一阵唏嘘。她是一个好女人,只可惜,嫁给了一个通敌叛国的负心汉,毁了她一辈子。
“太后娘娘,皇上似乎,也在乎兰亭这丫头在乎得紧,不知太后预备如何安置她?”沈姑姑在一旁轻声道。
“她确实有母仪天下的非凡气度,却没有母仪天下的家世背景。唉,况且皇儿现在病还未愈,这些事儿,以后再商量。现在,姑且由着他们。”
“太后说的是。”
周勃上来找太后,正好听到这一翻对话。他大惊失色,原来顾兰亭竟然是沈毅之的女儿!
“微臣为光耀门楣,一时罔顾律法,欺君罔上,请皇上责罚!”
他想起她那日在金銮殿上说的话,字字铿锵言犹在耳,可她入朝为官真的只是为了光耀门楣那么简单吗?
他分明觉得她眼睛里有野心,她腹中的韬略也注定了,她不会只做到六品翰林官这个位置。
诚然,他可以肯定她对皇上必定是真心的,对朝廷对大顺也必定是忠心耿耿的。可她对当年奉命灭了沈家满门的柳儒意呢?
必然是有恨意的。
“不好,老狐狸这回,怕是有危险了!”周勃心道不好,匆匆下了城楼。
***
扬州。
小桥流水贯穿了扬州城里的每一条小巷,白墙黑瓦温婉而明静。桥上有撑着纸伞吴侬软语的姑娘,身段儿窈窕美丽。桥下有淙淙的流水,碧绿而清澈。
李勖与顾兰亭一行,乘乌篷船翩然过桥亭,听得岸上有一戏台子正抬锣开唱。
梁:“一路上观不尽山川美景,浑忘却行程苦倒也怡情。”
祝:“既相逢便有缘同窗谊定,说什么有劳我伴你同行!”
梁:“这公子态谦和令人起敬,但愿得相处久结做良朋。”
祝:“梁仁兄救伤鸽心存恻隐,此小事足见他仁爱之心……”
台上唱的是一出《梁祝》,乌篷船走的极慢,李勖与顾兰亭也有幸,站在船头,饱了一回耳福。
唱腔咿呀,水袖婉转,台上的人两情依依,台下桨声悠悠里人群聚集,不知是为人,还是为戏唏嘘。
“还好你我非梁祝,化蝶才能相见。”顾兰亭看着李勖认真聆听的侧脸,心里低低叹了一句。
“不知我大顺,何时会有男女同校而学呢?”她问。
“男女同校,在各世家私学中确有流行,只是要放到国学之中,前景还尚未可知啊。不过,杨太傅以前倒也提过这个建议。只是,母后她没答应。”
“前朝大儒袁采曾在《袁氏世范》中有言:男女本应平等对,我想,为学亦当如此。”
“可千年沿革下来的观念,又岂能一朝一夕就改变。”可知仅仅只是护住你这个翰林官的乌纱帽,满朝文武已是不满了,纷纷上疏言女子不得入仕,有辱斯文。
“我相信来日方长,总会改变的。”实际上,顾兰亭赎回了沈园,已经在沈园内初步实行男女同校了。只不过,男女还是不同班。
此次回江南,她必要回绍兴老家看看。
李勖一行人下了船到客栈吃饭、歇息过后,李勖便带着顾兰亭往贡院而去。
贡院坐落在南大街最中间的位置,是一座宽阔的三进院落。大门五楹对开,上面高悬着三块匾额,东首那块匾额上写着“明经取士”,中间则高悬着“天开文运”,西面则是“为国求贤”。
小安子一勒马缰,将马车停在了离贡院不远的对面街上,“爷,到贡院了。”
一行人站在对街远远望着。
只见青砖灰瓦的连片屋苑,门口把守着两排面无表情的侍卫,叫人望而生畏。大门半敞着,门槛内挡着一块屏门影壁,倒是院里有一棵参天古槐长势甚好。转眼已入寒凉之季,枝杈上的树叶都掉光了,粗壮的枝干一直伸向天际。
顾兰亭远远望见那棵参天古槐,不禁多看了两眼。她知道那槐树象征着考生的文运,是棵吉祥树。京城的贡院里和绍兴府的贡院里都有一棵,路过的考生们都要竞相膜拜,以期荣登龙门。
眼下,时近九月,秋闱刚过。有人金榜题名,有人名落孙山。那些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书生,有些还留在贡院里,有些已经赴京准备参加会试了。
李勖一行人刚在对街的茶摊上坐下,茶还没送到嘴里,就听得东边儿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赫然瞧见来了一群抬着泥塑财神爷的书生,敲锣打鼓地往贡院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嘴里面念念有词:“朝廷取士只为钱,贪官见钱就开眼。从此寒窗不苦读,一心攒钱买功名。”
等唱着走到贡院门前,其中一个书生扯着脖子高喊道:“恭请考官大人迎财神入门……”
话音落地,其他人合力将那泥像一抬,而后哐的一声,就将财神爷泥像就放在了贡院的正门前。
门口把守的侍卫见状,冲下来就阻拦着要冲进去的书生。那些书生虽无缚鸡之力,但仗着人多,便跟侍卫扭打起来,贡院门前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扭打之中,那泥塑的财神爷也摔了个粉碎。众人一看,泥塑的身子里面,竟然装的是木炭灰。黑黢黢的尘灰漂浮在空中,传来一阵阵呛人的味道。
“堂堂斯文地,竟然乱成这样,成何体统!”沏茶的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捋着胡须瞧了半晌,无奈地直摇头。
小安子见状,端着碗跟他要了一碗新茶,用目光示意那边,惊诧地问道:“这帮人是哪儿来的?这么大胆子,还敢跑贡院来闹事儿?”
“几位爷是外地的?”老者的目光从小安子和顾兰亭身上掠过,直直地落在穿着青蓝色云锦绣袍的李勖身上,眼光里有片刻的深邃,一闪而过。
“怎么说?”顾兰亭也来了好奇,轻声问道。
李勖在这时候抬眸,看了老者一眼,须臾,又落到贡院前那帮人身上。
“他们可不是一次两次了,隔三差五就会过来大肆吵闹一番。上回跟侍卫打得头破血流,要不是知府大人及时带兵赶到,怕是要血溅当场了。”
“秋闱都过了,他们是考上的还是落榜的?该回家的就回家去,怎么还跟贡院闹上了?”
“他们啊,有考上的,也有没考上的。本来各州府能进会试的名额就少,说是有徇私舞弊的,只消花大把银两贿赂考官,就能混个举人进会试。他们跟主考官检举了多次,都没有回应。这不,他们实在是气不过,就抬了一尊财神爷的泥像过来,还是黑心的,存心要给主考官难堪呢!”
小安子扑哧一声笑了,在看到李勖蹙起眉时又给咽了回去。
顾兰亭听罢,也是皱起了眉头。
“他们拿得出来证据么?”半饷,端坐在一侧许久未出声的李勖启唇,低沉却带着威严的嗓音仿佛将对面街上的吵闹和打架声尽数灭止。
老者捋着胡子,想了一瞬,认真地道:“有没有证据老朽倒是不知。只是前一阵子听着吵闹,好像是此次高中的考生里面,有一个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大字都不识一个,只会在田间捉蛐蛐的小子,好像是哪个大地主的儿子。嗨,要不是给了钱,他怎么可能会中举,怎么可能有资格进京去参加会试呢?”
李勖皱了皱眉,眯着眼,却是不知在回味茶摊老者的话,还是在想着什么,茶碗里的茶都凉了也未动一口。等龙井肥厚的叶子都沉在碗底,他起身,带着顾兰亭回到了马车那边。
小安子从袖子里掏出碎银两付茶钱,老者却是没收,“小老儿在这里卖茶卖了几十年,也从未见过像这位爷这样的人物,敢问爷如何称呼?”
脚步稍微顿住,李勖转过身,嗓音幽沉地道:“在下姓李,名和昶。”
***
李勖一行人回了客栈。派去打探情况的人也带来了消息。
这次负责秋闱的主考官,正是扬州的知府包邮。他已过不惑之年,为官清廉刚正,在扬州百姓中颇有清名。为人更是坦坦荡荡,清清明明。扬州大儒韩束曾赞他是“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中不愧己”。
在百姓中享有如此赞誉的包邮包大人,全权负责此次贡院的乡试,却出了这么大的事端。连他自己急得心火上冲,不久就病倒了。在他卧榻之前,却是查到扬州城中有一甚是隐秘的组织,他们或是售卖乡试甚至是会试的考题,或是帮助考生答题,或是偷换考试试卷。可谓无所不能,手法通天。
这个神秘组织,名为龙门。
只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想找到他们,并不容易。
“他们总要撒网钓鱼的?没有肯给大把大把银子的人,他们怎么牟利?”听了探子带来的消息,顾兰亭心中已有了主意。
李勖点了点头。小安子也跟着点头,觉得顾兰亭说得很有道理。
顾兰亭示意小安子将小二叫来。
“小二,你知道那些有钱的考生们都住在哪儿吗?”顾兰亭手里拿着一锭银子,开门见山的地问那小二。
“我知道我知道,那些真正出身好、底子厚的富家公子们,都住到扬州最大的客栈再回楼去了。他们会定下上等房,单独的居室,清净不受打扰。又或是在扬州城包下一个院落,独门独院,更是显出家世不凡。”小二见顾兰亭清贵不凡,手里的银子更是熠熠发光,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再回楼,一晚上多少银子?”
“五十两到五百两不等。”
顾兰亭顺口只是问了一句,答案却是让她吃了一惊,这可比京城的价钱还贵。
“你们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人?”
“包大人啊,青天大老爷啊,真正为百姓着想的父母官啊。他的好啊,我说都说不完。”
“那你们的周通判呢?”
“周通判,也是好官呐!为人很和善,前不久还跟我们一起修秦淮河的河堤呢!就是有个儿子不太争气,乡试怎么也考不上,还好这回考上了,虽然是最后一名,我们也为周大人高兴啊!”
“好了,我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
待小二走了,李勖问道:“你怎么知道周通判有问题?”
顾兰亭笑而未语,转了话题:“那我们今晚就去那再回楼?”
“现在就去。”
到了再回楼顾兰亭才发现,那小二说的价钱一点儿也不夸张。
再回楼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竟让顾兰亭生出了一种皇宫的错觉。茶飘香,酒罢去,聚挚友,再回楼,这名字取得也是绝顶的好。
顾兰亭与李勖住了最贵的,天字一号房,一晚上五百两银子。
推开门顾兰亭便觉得一个人五百两分外浪费了,这一个房间,至少能住五个人。而且竟然还有一个好大的浴池,真的神仙般的待遇了。
她拨了拨浴池前的珠帘,发现那竟然串的是真珍珠,立马收回了手。憋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心疼钱了?”李勖轻轻从后面抱住了她,闻着她颈间好闻的药香味儿。
“我们两个人加起来花了一千两都,可以买一栋宅子啦!”
“要不我过来同你睡在一起,让高集睡在隔壁?”
“你说什么呢?两个大男人睡在一间房成何体统?”她此时还穿着男装呢。
“你忍心高集一个人睡在屋顶上吗?”李勖指了指屋顶,其实高集并非睡屋顶,只是睡在五十两一晚的客房里而已。
“那个……我考虑一下……”
顾兰亭想象了一下高集在屋顶上睡觉的情景,已经是深秋了,北风吹着,落叶飘着,确实有些凄凉。
不管顾兰亭考虑的怎么样,反正李勖是赖在她这边儿不走了。
很快天便黑了,顾兰亭本来还想洗澡的,这下澡也不敢洗了。上次在南山行宫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整个晚上都有些局促,坐立不安,脸红彤彤的。
仿佛只有站起来不断走动,才能让她脑海里不再浮出那些画面。
“你……什么时候睡觉?”李勖端坐喝茶,看顾兰亭一直在屋里走动着,问道。
“我……那个,先不忙。”
“你这是干什么?想案子?”
“没有,哦不,是的。对了,这是扬州涉案官员的名单,我们可以参考一下。”顾兰亭想着要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于是拿出了李柽给她的名单。
“你这是……哪里来的?”他这下知道她为什么觉得周通判有问题了,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就是周通判。
“这个……是李柽给我的,是覃学士给他的。”
“岂有此理,李柽数次在我面前为覃辉求情,都没拿出这名单,竟然给了你?他什么意思?”
“我……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才怪呢?”李勖伸手拉了顾兰亭一把,她猝不及防,被拉进了他怀里,坐在了他腿上。
她想起来却被他按住。
“你说,李柽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是女儿身?我听说,他曾经为了你跟覃辉闹翻了,还经常……”
“那个,他之前并不知道我是女儿身。他跟我就只是好友,而已,而已。”
看她不等他说完就急急地解释,眼神恳切,他握紧了她的手,语气柔和了下来。
“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曾在西郊坠过马?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曾被谭贵掳去?”每次为她以身犯险的都是李柽,他却从来不在她身边。
“我没事,那些,都过去了。”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愧疚,她也握紧了他的手。
“以后,我都会同你在一起。保护你,爱护你,不叫你再受任何伤害。”
她点了点头,偎进了他怀里。他抱着她,紧紧地。
窗外中庭地白,冷月无声,可总有一方天地,是暖的。
***
次日,顾兰亭与李勖二人特意换了一身衣服,坐在楼下吃饭。
楼上眼睛泛着精光的赵二,一眼就看见了他们二位扎眼的身影。面容俊朗倒是其次,最重要是他们身上穿的很不一般。
要是他的眼不拙,该是玲珑坊里面的缎料,衣襟上面的暗纹是上好的苏绣,十两金子一匹,比宫缎还值钱,那一红一白两色缎面,在阳光下闪烁如金银,看得他两眼放光。
“这是什么东西,太不入口了,难吃难吃太难吃了!有没有人?给小爷上换了换了,统统都换了!”顾兰亭敲了敲桌面,不满道。
头一次听到有人说再回楼的酒菜不好吃,这可是稀奇了,其他客人纷纷侧目,打量着他们。
这时,店小二赶紧跑了过来,一脸的嫌弃:“这位客官莫不是来砸场子的,也不打听打听我再回楼……”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飞来的一个物件砸在了头上。“哎呦”一声,小二捂着脸,刚想破口大骂,定睛一看,掉在地上的却是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一下就怔住了。竟然是金子,他竟然被一枚金元宝给砸中了!
☆、鲤跃龙门
看见是金元宝,小二立时就变了另一副面孔,心花怒放地捂着额头将那金元宝捡起来,而后满脸讨好地道:“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二位爷稍等,稍等!”
说罢,赶紧一溜烟儿地跑出去备菜了。
楼上站着的赵二在见这架势,赶紧走过去。到了近前,抽出一张名帖放在桌案上,一脸憨笑道:“看两位小爷红光满面,此次乡试肯定是高中了?”
“那当然。”顾兰亭知道鱼儿上钩了,装作洋洋得意道。
“哈哈,二位这是要去京城参加会试了啊。我们家老爷是这扬州城数一数二的私塾先生,假如拿着这个帖子让他给你们二位辅导一下,高中的机会必然比别人要多好多啊。”
顾兰亭拿起那名帖看了一眼,上面只写了“鲤跃龙门”四个字,“说是私塾先生,可你这上面连地址都没有,我们怎么去?”
赵二虚虚拱手作揖,笑容可掬地道:“小爷放心,家里有马车的,到时候可以接您去。”
“这倒挺有趣的,真能高中吗?”
“有志者事竟成。看两位爷出手阔绰、气度不凡,定能鲤跃龙门、一飞冲天啊。二位爷且随时等着马车来接!”他说罢,也不再看他们,喜滋滋地走了。
顾兰亭和李勖对视了一眼,眼底都划过一抹凝重。
两人在再回楼里连续晃悠了三天,都不见有人来接他们,两个人都快沉不住气了。
这一日,李勖在午睡,顾兰亭百无聊赖,便在街上闲逛。
“这么久都没来接,难道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身份?”
她看着小摊儿上的花灯,正出神地想着。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忽然疾驰而来。马蹄抬起尘土飞扬,所过之处连摊位都被掀翻了。
顾兰亭回过头时,那马车已经靠近,她瞪大了眼睛,想往一侧闪躲却已来不及,下一刻她就被马车里伸出来的手一把拽进了车里。
“救……”“命”字还没说出口,嘴就被人用绢布死死堵住了。
“少爷别怕,我是赵二。我带着你鲤鱼跃龙门去嘞!”
顾兰亭听出这是三天前给她拜帖的人,还来不及挣扎,就被人五花大绑,眼睛也蒙上了。接着就嗅到了一阵奇怪的香味儿……
她心如擂鼓,想挣扎却动弹不得。屏住呼吸,正想着怎么才能给李勖报信,突然马车一个颠簸,身子一载,狠狠磕在了车板上。车板很硬,她的头磕破了,一阵眩晕,疼得她皱起了眉,有温热的液体从眉头上流下来。
“慢着点儿,可别把少爷给颠坏了!”车外,赵二训着车夫。
她用头蹭着车板,寻到了缝隙。闭上了眼睛,任血流着。
感觉有人在给他包扎额头,顾兰亭醒了过来。入目是奢华明丽的厅堂,堂上坐了许多锦衣华服的公子。给他包扎的,正是那赵二。
“你们这车夫怎么回事,把我都磕破相了!”她蹙着眉,语气愠怒。
“小爷消消气,消消气,小的已解雇了那车夫。为作补偿,咱们老爷一会儿会给小爷最好的辅导,您看怎么样?”
“行……”
伤口包扎好后,顾兰亭一边悠哉悠哉坐那儿喝茶,一边儿打量着屋内众人。
不一会儿,赵二口中那老爷就来了。
那老爷年约四十多岁,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头上黑发中夹杂着几根白发,面容虽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可以清晰地看出过去的英俊儒雅。声音也听清雅,像是个读书人。
“想来都各位是聪明人,你们的身这家背景我们也都查过了,要想金榜题名嘛,也不难。咱这里有一些名家字画,先打个折扣卖给大家了。至于出价多少嘛,大家随意。当然,一千两有一千两的价值、十万两有十万两的价值,就看各位怎么想了。”
顾兰亭心里清楚,这些字画的价值并不在其本身……
她缓缓打开自己面前的字画,是一副寻常的寒梅傲雪图,并不是什么名家之作。这时,却听见有人惊呼了一声,在画里发现了什么。她也将画全部打开,只见里面有一张纸笺,上面用红色朱砂写着两个大字——试题。
她哑然失笑。而今方不过才九月份,明年春闱的试题都弄到手了,到底是谁这么手眼通天?
就在这时,众富家公子中有一个人腾地站了起来,“如若你们真能让我金榜题名,莫说是十万两,就是一百万两也出得起!我家里钱可有的是!”
说着他就掏出了一沓银票,接着,在场的很多人都从怀里掏出了银票,出门未携带很多的,也摘下了腰带上的环佩信物。
顾兰亭低头看了看自己,却发现自己除了腰间一个玉佩,头顶一支白玉簪子,什么都没有。
收东西的小厮捧着托盘走到跟前,顾兰亭有些尴尬地站起来,拱手道:“抱歉,出门匆忙,除这玉佩外没有别的贵重物品了,可否下次……”
赵二在再回楼里见过她,自然认得,笑容可掬地走过来,刚想开口,就听那老爷道:“这位小爷……却是面生得很。”
声音沉似古井。
顾兰亭面色一紧,不慌不忙道:“在座的都是从各地慕名而来的举人,没见过也是正常。”
赵二也补充道:“老爷你有所不知,这位小爷叫柳亭,来自绍兴府,是会稽首富柳青州的公子。”
柳青州是柳还行的父亲,柳亭是此行伪造的身份。
“哦?原来是柳青州的儿子?可老朽怎么瞧着这小爷的面相……”那老爷踱着步子走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兰亭的脸,像是不放过那上面的每一个表情,若有所思。
顾兰亭一动不动地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地任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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