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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夫塔利还没来得及拒绝他的迷迭香,他赶紧跑到门边,冲楼下喊道:“妈妈,今天晚上要早点用晚餐,纳夫塔利先生累了。”

他们在阳台般的餐厅里用餐,外面正对着被夜色渐铺作深蓝色的庭院。白色窗棂映照着烛光,窗外爬满了茑萝藤花,仿佛坐在小而精致的音乐盒里。

“不好意思,纳夫塔利先生,今天吉安没能从沃克吕兹赶回来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所以只有我们三人。如果菜品和您口味,也算是我对您慷慨照顾艾德里安的一种报答。”德尼夫人笑着说,端了一下酒杯,“哎,艾德里安他总是长不大,他天天朝我提起您。哪怕是对一个姑娘,我也从没见他这么上心过。”

纳夫塔利舀了一勺汤,笑了笑。

“妈妈!”艾德里安瞪了母亲一眼,单薄的耳垂映上了葡萄酒的红光。

“您看,他总是这么容易害羞。如果您能教教他如何讨女士们欢心就好了。就因为他这样,身边有茱莉亚这样的好姑娘,竟然眼睁睁地把她放走了。您说是不是很可惜?”

纳夫塔利放下汤匙,看着艾德里安说:“是的,他和莫雷尔小姐很般配。”

艾德里安埋着头,低垂的眼睑开合,和喝汤一个频率。

夜里,晚餐时的烛光、白色桌布、明晃晃的餐具一遍遍回闪在艾德里安脑海里,像一本小说里撕下的几页,与他从前的日子断裂开来。他将它们揣在怀里反复琢磨。

他还在想纳夫塔利说的“你也没叫我纳夫塔利”“是的,他和莫雷尔小姐很般配”。那些话语像一条废弃的矿轨,把他带到被人遗忘的矿洞中,层层叠叠坍塌的巨石后,隐藏着闪闪发光的宝石。紫色的水晶丛生在轨道边,浸着岩洞中透着的森冷寒气。

艾德里安想,自己为何要说那句话呢?这道难题里的每个字,都是一个激昂的评论家,争着从各个角度诠释这个问题,并将躺在床上的艾德里安来回翻弄。他们的声音那么嘈杂,艾德里安没法听清任何一人的话,只让他更加燥热难眠。他起床来,望着窗外,暂不理会那些嚷嚷的评论家。然而看似平静的窗外,正被夜风扰得扑朔迷离。

他突然看见了书桌上、让他在和纳夫塔利第一次见面时使他窘迫的那幅画而走下床来。

记得有次画友会上,那天正好下雨,竟然只有艾德里安一人还准时来到了茱莉亚家中。当两人以为纳夫塔利也不会赶来时,他就全身湿透地从门口进来了。虽然因为没人来尔后他又匆匆离开了,但艾德里安还记得他进门时一边将滴水的帽子递给侍者断续地说着客套话,一边将目光迟迟地停留在自己身上。如果这不是艾德里安的错觉。

夜风就在桌前敲着窗户,外边窗台上的那簇昙花因早热的天气在五月中旬的这个夜晚大开着。艾德里安又为那个神秘的笛声困扰了。他揉乱了细软的短发,又抹着脸思索着什么。当他不再自问,而反问:“纳夫塔利为何要说那些话呢?”时,就愈发不能思考。纳夫塔利说那些句话,是没什么理由的,只是随口一说。但却在他心中野兽的笼子前,放出了一只鹿。接下来就是搏斗了。

艾德里安感到着了凉,猛烈而又强忍着地咳嗽起来。包着淡黄色边的绸缎睡衣浸上了一圈薄汗。他预料到也许今夜也会像以往那些夜晚一样度过。然而他想到尼古拉神父的话,神父捻得呯呯作响的玫瑰经念珠又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但他心里明白,比起上天堂,他更想要的是别的东西。较十四岁时和园丁在花园里更甚。

艾德里安颤抖地点亮了烛台。

他想,人的种种感情像各色玻璃珠,原本平稳地放在心桌上。然而它总是轻易震动倾倒,欲念、罪孽、宽恕在它之下涌动,那些珠子也就统统换位。

他端起烛台,走上空无一人的走廊。

木地板咿呀作响,白墙咧着烛台形的嘴微笑。让他想起纳夫塔利举着汤匙的那个微笑,睫毛映着酒光,像卷尾燕蓝灰色的耳羽;漆黑而清澈的眼睛,仿佛儿时自己在巴黎郊外的清晨,在一片清寒湿润的晨雾中,透过排排杉树悄悄凝望着的、即将消散的、像天空中的一片涟漪的月亮。

艾德里安对赐予自己这样美景的神充满感激。他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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