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事情变得愈加复杂。同时有三个人给一诺千金下了单,他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应该对应三种结果,不回答是死,若回答了呢?
我去摸一诺千金身上,果然找到腰牌。看来剩下两个答案里,至少有一个是带我出宫。
——泛水闲鸥之景,你忘了没有。
“泛水闲鸥”是我与远影在江上歌,问景,便是问我对远影的旧情。寻远影做事周密,他不会给自己留这样的尾巴。不是他,不是明渊,知道这件事,会问出这种问题的人……
老大!
刹那想通关窍,我哑笑出声,心底却涌上厚重凄怆,像一窝疯长刺穿五脏的乱麻。
道绝帆,我的大哥。
当然是他!
道家的荣辱高于一切,天子枕畔可睡奴宠,岂可容下祸根?反正我弟兄不孝不悌,做弟弟的大把撒银子买亲大哥的项上人头,老大把亲弟弟塞到皇帝床上还怕留后患,不算回事!
他是该杀我,大忠大义!
反身推开窗,外面天空璀璨,湖光十色,对岸华灯如龙妙音袅袅,真真好一派祥和虚光。我只觉得眼花,喉头恶腻难当,如若吐出,不定是血是凉。
……琼林宴,真好啊。我从来没有如此憎恶过一场不必出席的宴会,从未如此憎恶过我的出身、我的过去、现在及所有固执的选择。
是的,他们,都提醒过我。
明渊、远影、甚至尽渊,他们都把话说明了。可我赌气作一副天地不怕样,自己作死,愚钝奈何!
走出轩室,天上无星无月,焰火漫漫,空气里充满硝烟与花香的闷气。我茫然看着这个曾经熟悉无比的地方,蓦然间,很想笑。
山石依旧,桃林换作一片西府海棠,夜里开得芳郁萧杀,好像一群绑在枝头的鬼。几点冰凉就这样打到脸上,天空下起雨来。
我站在雨中,雨并不大,根根细针扎入地,深吸口气,伤口随之崩裂。那点血热好像滚油,一滴一滴烧化了我。
出不了宫了,我抹了把脖子上的血。这副鬼样铁定混不出宫门,但是要混到琼林宴上,我还有几分把握。
——来吧。
圣明天子,忠贤良臣,你们御赐登科君臣同欢,岂能少了我这个榜眼?
装神弄鬼不怕大家一起上,要超度我,你们明着来!
顺着湖山石子一头扎入御花园,眼前繁花团卷,落雨压得光线黯淡。我在影中穿梭,花香沉如鬼气,周围越来越暗。
雨落沙沙,我停下脚步,意识到焰火停了。
天上再无明光,四周鸟雀无声,连丝竹都不闻,只有团团花影在夜雨中怒放,浓香死寂,诡秘异常。
一股不祥萦绕心头,突然远处金声大作,有人高喊道:
“——刺客!!!”
刺客?
这个时候?!
我闪身躲到树后,远处已是一片乱光。
金声一直不停,我猛然醒悟,同时下单的三个人,第三个人打算把我带到哪儿?
江湖买凶、明湖石轩、焰火、武器、宦官的衣裳、琼林宴、行刺……发榜之后销声匿迹,今又乔装出现在宫中……岂非暗指,我就是刺客?!
“血迹!在这边!!”
中计了!
我紧紧咬住牙。
明湖石轩不是葬身地,这个皇城才是我的断头台!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指定把我带到明湖石轩的既不是寻远影也不是道绝帆,一诺千金只是盘中弃子,只要我离开栖凤轩,不会有人比我更有行刺的动机!就连杀我的杀手都成了我行刺的帮凶!
好周密的一张罗网!第三个人究竟什幺势力?
——绝不能被抓住!
我狠狠掐住手心。
绝对不能。
可以谋划到这步,宫中朝中不知多少伏线。条条陷阱将我逼入绝境,此刻被擒,倾覆的何止道家!我岂能这样不明不白死在这只“鬼”手里?
闭眼换气,再张开,我冷静下来。
不能被抓,也躲不了多久,要赌这局就只剩下……琼林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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