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眼光产生了些许怀疑,但唯独对夏昭华,却是铁了心的要娶回来做儿媳妇,宫中的人在夏府出入了几次,给人看了去,加之前些日子传说雍王和夏昭华之间的风流事儿,一时之间,让当日的桃色流言再次甚嚣尘上,好似雍王和夏昭华成婚在即一样。
而这件事儿闹了不久,雍王便亲自去夏府拜访了,双生子又哭又闹,非要跟着一起去,雍王无奈之下,只好将两人也一起带去了。夏昭华正在花园之中喂鱼,雍王本不愿打扰她,但两个小的很久不见夏昭华,早就乐得跳起来,一路蹒跚的跑去,嘴里脆生生的叫道:“夏姨!”
夏昭华浑身一激灵,转头见两人跑得风风火火似是要跌倒的样子,忙将两人抱在怀里,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想她,最后齐齐放声大哭:“夏姨都不来看媛媛和阿羽。”
他俩哭得这样可怜,夏昭华也是失笑,忙将两人抱在怀里:“夏姨不是故意不来看你们的……”正因她知道定然会闹成现在的局面,所以她愈发的不愿跟雍王接触。不是雍王不好,而是因为这位断弦的亲王太好了,太后的亲儿子,皇帝唯一的亲弟弟,若真能结亲,何等的殊荣?大熙女子素来出嫁早,大多女子在及笄之后就出嫁,她已然是二十出头的老女,雍王却正值盛年,世人只会以为是她高攀。谁不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谁愿意去受这份闲气?
故此,夏昭华是愈发的不想跟雍王接触了。
但现下,看雍王带了双生子来,她本能的觉得不好,想转身称身子不适离开,又不忍扔了两个哭哭啼啼的小家伙,一时也是不舍,只能硬着头皮行了个礼:“雍王殿下。”
“夏姑娘,你我有些日子不见了。”纵然眼前的女子身量小得可怜,看来娇弱非常,但当日在营地,夏昭华一脚踹飞了一头狼,让雍王叹为观止,那速度和力量,即便是自己,都未必能够做到。
“多谢王爷记挂。”夏昭华淡淡说道,反倒是被双生子拉着一起喂鱼,三人好不自在,全然无视了身后的雍王。雍王难免尴尬,但见三人笑得很欢喜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十分欢喜,只坐在石桌边吃茶,并不去打断他们。两个小的笑得很是开心,在夏昭华身边扭着身子:“最喜欢夏姨了。”
夏昭华好笑万分,但也不好过多的表露出来,抚了抚两人的小脑袋。不多时,又有人说糖蒸酥酪做好了,喜得两小等一等也不愿意,飞快的就往小厨房里去了,夏昭华叫也叫不住,雍王忙给首领太监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跟了上去,花园的凉亭之中顿时就只剩了两人。
因两人之前还有那不大不小的乌龙在,夏昭华难免觉得别扭,加上如今京中盛传,她和雍王好事将近,让夏昭华更是不豫,一直一语不发。雍王深深的吸了口气,低声道:“本王今日来,是有一句话想问问夏姑娘的。”见她依旧沉默,声音与发的轻柔:“不知夏姑娘,可愿下嫁,做本王的王妃?”
夏昭华在那一瞬间都觉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雍王竟然会纡尊降贵来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花园里面很是安静,忽有鲤鱼跃出水面又落下,溅起一片涟漪来。夏昭华静默片刻,低声道:“多谢王爷美意了,臣女已然是老女,着实不配雍王爷如此高看,还请王爷收回方才的话,臣女只当没有听到。”
“不配我这样高看?”雍王失笑,“不,不是你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你。”他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声,“夏姑娘自有夏姑娘的好处,温柔、细致,遇事更是果决,颇有将门女儿的风采,而本王却有些优柔寡断,也不如夏姑娘仔细,阿羽和媛媛受惊之时,甚至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抚他们,若非夏姑娘心细如发,只怕阿羽和媛媛早已受惊而死。”他说得很慢,“我早就不寄希望于世间的女子,凭得她再好,我都不敢将三个孩子托付于她,但唯有你,我是全然相信的。说不出为什么,但我知道你绝不会有损于他们,并非是你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你。我倒也不怕说实话,我素来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也以为内子亡故之后,再无人能让我生出那份感情,但夏姑娘却是一个奇女子,不仅让我改了往日的喜好,更生了心思,想要与夏姑娘白头到老。纵然与夏姑娘比,我确实老了。只是有一话,今日我既然来问夏姑娘,自然是真心实意想要娶夏姑娘为妻,并非源于母后的意思。若是夏姑娘愿意嫁与我……”
他不再说下去,留了余地与夏昭华,后者神色复杂的望着雍王,忽的笑了笑:“原来,这才是王爷的真实想法,我倒是低看了王爷几分……王爷既然与我说了实话,我不妨也与王爷说肺腑之言。王爷自然是很好的,一表人才又行止风雅,更是陛下的亲弟弟,太后的亲儿子,哪怕是续弦,也有不少官家小姐想要嫁与王爷。但我已然是二十以岁的老女了,早已歇了这个心思不说,也从未想过要攀龙附凤。说句不中听的话,我夏家也清清白白的世家,我虽然是个老女,但哥哥嫂子从未嫌弃过我,若我这样的老女,嫁给了雍王爷,指不定多少人恨我入骨,王爷值得我甘愿被人诅咒也要嫁来?”
听她这样说,雍王的心都沉了下去,苦涩一笑:“如此说来,你是不愿了?”
“我往日只当王爷是被太后逼急了,无可奈何之下才选了我。但现下听了这一番话,知道王爷是有诚意的,既然如此,我未必不能一试,只是有些话,还是先说明白。”夏昭华话锋一转,望向了雍王,不置可否,雍王心中却升腾起了希望来:“你说就是,但凡本王能够做到……”
“我怎会要王爷上刀山下火海?”夏昭华摇头笑道,“倘若王爷真的有心娶我,我的要求却也很简单。先头的王妃娘娘和王爷是年少夫妻,更是郡主姐弟三人的生母,我自然不会想着要与先王妃比肩。但只一点,我若嫁来,虽是继妃,但也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妻子,王爷若为了其他女人与我没脸,我可是不依的。”
“这个自然。”雍王不知她脑瓜里在想什么,夏昭华这才点头:“王爷的秉性,我也听过一二,若是给谁迷了心窍去,难保干净。这话还是先说清了得好,免得若真有那日,倒是不好料理。”
雍王立时哭笑不得:“在你眼里,本王就是那等子视色如命到要宠妾灭妻之人?”
夏昭华不动声色的望了他一眼:“王爷的风流事儿,只怕也不少。”
继室
得了夏昭华首肯,雍王这才进宫去向太后阐明心意,让太后和帝后都震惊不已,寻思着这臭小子前些日子还抵触得要命,现下竟然是主动改了口,让太后又惊又喜,旋即就要往夏家去下聘礼,比着雍王妃的例子少了几分,不越过雍王妃,也不至于让夏家吃心。
而宣布了婚期之后,雍王特特领了三个孩子去柳家,向柳老太太表示,即便再婚,柳家仍然是岳家,绝不会因此改变,两家走动还会像往日一样。
“老婆子上了年岁,哪里来的那样多担心?”柳老太太笑道,“夏家那姐儿我知道,儿时看着就是最好不过的姑娘了,婉儿和阿羽媛媛有这样的继母,想来湄儿在天之灵,也是欣慰的。”说到女儿,柳老太太还是渗出泪来,擦了擦眼角,复笑了起来:“看我,白惹了你们嫌。”
秦婉忙劝柳老太太止泪,双生子年岁太小,听不太懂,听大人们对答了几句就不在细想,嚷着要去外面玩。秦婉无奈带了两人出去,柳夫人陪同。如今已然是五月,殿试正如火如荼的举行,是以柳穆清并不在府上,而顶着这样的日头,双生子还十分快活,颤巍巍的跑去扑蝴蝶,秦婉跟在后面,嘱咐下人看好他们,才低声问道:“舅母,今日怎的不见孟家那位?”
自打去岁中秋那日,秦婉和孟岚彻底撕破脸皮之后,她就再也不叫孟岚“表姨”了,柳老太太也是一肚子火气,想着孟岚做下的事儿,要不是这是妹妹唯一的闺女,她非要让孟岚滚出柳府。柳夫人笑了笑:“婉儿且想,那人花花肠子多着呢,现下王爷要再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中,给她知晓了,保不齐又闹出什么来。老太太做主,将其关在院子里,正与她相看婆家呢,待清儿考过殿试,王爷也大婚了,便要将她嫁出去了。”
“将她嫁出去?”想到孟岚的品行,秦婉皱了皱眉,不管是嫁给谁,都是在祸害别人家,但柳老太太到底是不可能全然对孟岚不管不顾的,这点秦婉十分能够理解,好歹是妹妹唯一的骨血,说全然不怜惜也是不能,“外祖母菩萨心肠,换做是我……”
“老太太也是说不得了。”作为旁观者,见了孟岚做的事之后,柳夫人也知道这是个烫手山芋,“还是早早地嫁了,左不过给一副嫁妆,柳家虽不济,嫁妆却也有的。”
“可不仅仅是嫁妆。”秦婉笑道,“夷光比我大上几个月,今年十一月可就要及笄了,只怕皇祖母也要松口让她出嫁了。”
待宋夷光及笄后,只怕就要定下婚期来,到时候纳征、下礼书,也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更不说宋夷光乃是正经八百的郡主,这礼自然是能多不能少。
“这个自然,夷光是看着长大的,哪里会短了她一点点?”说到这里,柳夫人又笑了起来,“倒是婉儿,舅母可听到了一些风声,卫珩……”
秦婉脸儿顿时红了起来:“舅母不要拿我取笑……”想到卫珩,她心儿一热,前世她二十二岁才嫁给卫珩,两年之后便小产血崩而亡,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即便是现在,想起来也是伤感。
见她红了脸,柳夫人笑道:“罢罢罢,是舅母不好,可没有取笑咱们婉儿的心思。过了殿试再说这些不迟,更何况,明年你及笄,那可热闹,太后明年可也是六十大寿了。”
秦婉素来得太后欢心,纵然因为是小儿子的长女,但还有个原因就是因为秦婉和太后是同月同日同时所生,让太后愈发的疼爱这个孙女儿,连皇帝的几个皇女都比不上。
一直到了申时时分,才有人说柳穆清回来,卫珩也一起来了,喜得柳夫人忙去看儿子,一番嘘寒问暖之后,才笑道:“珩哥儿也留下,正好今日婉儿也在,你们这些小子姑娘们,坐一处说说体己话。”说到这里,又命下人去准备热水,给两人擦洗身子。
因和柳穆清关系非同一般,柳家专门有一间客房是给卫珩准备的。待擦洗了身子,卫珩才从屏风后出来抱了秦婉,就势躺在了软榻上:“婉婉今日怎在这里?可是知道我想你了?”
“我既然想你,你自然也是想我的。”秦婉抿了一个笑容来,在他唇上亲了亲,卫珩嫌不够,正要好好尝尝她的小嘴,外面忽的又有人敲门:“卫公子,太太嘱咐小的们送汤来,让卫公子解解乏。”
卫珩刚要得逞,就被人打断,神色立即阴郁下来,眉眼间愁云不散。秦婉笑得好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将手中的团扇拍在他身上:“卫公子,可见老天爷都知道你要干坏事,让人来阻拦你了。”卫珩目光灼灼望着她,秦婉笑得十分乖巧:“卫公子,你还不出去么?”
“不急。”她这样乖巧的样子让卫珩咽了口吐沫,“婉婉好美。”自打出孝之后,她似是一日美过一日了,往日一身素衣,倒还只觉得是少女的灵动,但如今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举手投足间都有了一股子说不出的妩媚,将卫珩勾得要命,外面又叫了一声,卫珩勾唇一笑,旋即亲了秦婉一口:“小丫头,真以为躲得过么?”他一面笑,一面起身出去端汤,秦婉恼了,起身也要追去,被卫珩一把揽住腰儿:“真要去?被人看去你在我床上……”
“淫贼!”秦婉啐了他一口,耍横似的躺在了床上,卫珩笑得厉害,去取了汤回来,特特盛了一碗,将秦婉从床上抱起,她还哼哼着闹气,还是没有拒绝卫珩给她喂汤。吃了半碗之后,她就吃不下了,卫珩将剩下的半碗吃了,又吃了两碗,这才将她抱到床上,两人和衣躺下着。
今日考了一天的试,卫珩难免有些疲倦,和秦婉说着说着,便将她抱在怀里:“婉婉容我抱抱。”他一面说一面将脸埋在她颈窝,“婉婉好香。”他温热的呼吸徐徐喷薄,秦婉立时起了一层酥麻的感觉,转头见他合眼睡去,也不敢再动,乖顺的任他抱着,听得耳边呼吸声渐沉,秦婉脸儿滚烫,低声说:“你这色胚……”说到这里,她更显忸怩,“不过,我喜欢你这样待我。”
他睡了一会子就起身了,又搂着秦婉吻了一次,这才一齐出去,雍王望了女儿一眼,见她小嘴略有些红肿,知道这俩人怕是又情不自禁了,但他对于这些看得不是那样重,最要紧的是婉儿喜欢。先前本是最为中意温一枫,但不想此人如此奸诈,倘若真让婉儿委身,只怕要将婉儿欺辱死。
自己也就这么三个孩子……雍王如此想着,看向卫珩目光便深沉了许多,令卫珩坐到自己身边来,卫珩岂敢怠慢未来老泰山,忙坐了过去,两人似是低声说了什么,卫珩神色立即就尴尬了起来,一脸讪讪的听着雍王教诲。其间迎上秦婉探究的目光,还红了脸。
秦婉立时就笑出声来。
殿试之后不久,便是雍王再婚的日子了。纵然是续弦,但雍王乃是亲王之尊,更是皇帝的亲弟弟,是以这场婚礼,比寻常人家的头婚做的都大。双生子还有些不明白这些,但今日人来人往,唯恐两人初一那日留下的阴影还未散去,秦婉特意将两人领到了人少的地方,哄了两人吃饭。
见姐弟三人并不去观摩婚礼,老妈妈命小厨房做了好些吃食来,一一摆在了小炕桌上,又轻声道:“老奴有一句话,还是想要劝一劝郡主。夏姑娘虽好,但到底不是郡主的亲娘,若是存了些坏心思,小世子可就……”
不是老妈妈非要将夏昭华往坏了想,但孟岚作为表姨都能做出这种事儿来,外人就更不好说了。多几个心眼,总是没有坏处的。
“老妈妈,那是咱们雍王府正正经经的主母了。”秦婉笑道,“老妈妈的顾虑我知道,倘若不是明白了夏姑娘的秉性,你当我会松口让她进门。她是碍不着我什么事,但媛媛和阿羽,我也是要找个信得过的人。”
老妈妈张了张嘴,还是点了点头。倘若是王妃没有去世之前的郡主,她是说什么都不信的,但这一年多来,郡主行事愈发的有主意,全然不像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所以老妈妈还是很相信她的。
将双生子哄睡了,秦婉也自行去前厅望了一眼。今日俩了不少达官显贵,也有夏家的部众,夏竟成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又铁了心要去灌卫珩,却被反灌醉在桌上,此刻正嚎啕大哭,嘴里还含糊的嚷着:“怎的就灌不醉呢?”命人将他抬下去休息,秦婉才望向了卫珩,见他双颊发红,也命人去端醒酒茶来给他吃。两人避了厅中的人,独自在雍王府散步。月色皎皎如水,倾泻在府上,镀上了一层银白。卫珩来雍王府的次数并不多,是以缓缓的看过整个府上,默默在心中记下了。
见他走得很慢,误以为他是膝上还疼,秦婉忙放缓了脚步,一脸紧张地望着他,惹得卫珩发笑不止,这才微微胀红了脸:“你怎的这样坏?”
“我这样坏,你还喜欢我么?”卫珩挑着眉问道,将她往自己身边揽了揽,臊得秦婉满脸通红,佯作委屈,“婉婉是不是不喜欢我?”
见他委屈,秦婉忙摇头:“不是,我心悦你,真的……”还未说完,见他眼底笑意,顿时明白过来,锤了他一把:“你就想哄我说我喜欢你不是?”
“我也喜欢你呀。”卫珩将她搂在怀里,眼里净是溺爱,“婉婉真好。”
他带了几分撒娇的语气,秦婉就真有气也使不出来了,低声道:“那……父王那日里与你说什么了?”
卫珩脸色骤变,忸怩的不再看她,将秦婉的好奇心更是引了出来:“究竟是说了什么?”话音刚落,卫珩咬着牙:“你真想知道?”
“你愿说则说,不说也就罢了。”秦婉闷闷的说了一句,似是恼了,卫珩神色很是难看,将她抱在怀里,咬着牙,“王爷说……你是女孩子,脸皮薄,让我不要欺负你。”他牙越咬越紧,尴尬万分,“王爷还说……即便玩够真要吻你,也不该将你双唇弄肿……”他声音愈发小了,秦婉听在耳中,忽的笑起来,一派乐不可支的样子让卫珩额上青筋都鼓了起来:“婉婉!”
“你都敢做,做什么怕我父王说?”秦婉笑着反问道,“也是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否则,父王少说也得将你腿给打折了才好。”
咬着牙半晌不语,卫珩还是捧着她如花笑靥吻了上去,将她吻得近乎窒息,这才心满意足的笑道:“还笑么?”
秦婉可怜兮兮的摇头:“不笑了……”又嘟囔说,“仔细我告诉父王去……”还未说完,就见卫珩又向自己压了压,赶紧搂住他的脖子,娇娇的撒起娇来:“卫珩,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他身子一僵,那点子坏心思再也使不出来了。
秦婉第二日起得很早,梳了妆后,问道:“父王他们可起了?”
“已然起了。”紫苏问过下人,回答道,“那郡主是吃了过去,还是去与王爷和王妃一同吃?”
“早些过去。”拣了个簪子戴上,秦婉低声说,“今日是第一日,是要敬茶问安的,我若去晚了,底下的非得以为我不待见她,到时候要给她生出事来,可是我的不是。”
待收拾了自己,秦婉也就往正院去了,王妃素来是入住正院的,昨儿个乃是大婚之日,雍王自然也歇在这里。秦婉如此想着,正要进去,却见有几个年岁还小的小丫鬟在院门前窃窃私语,见了秦婉来,忙行礼道:“郡主金安。”
“大清早嚼什么舌根呢?”秦婉笑道,见她们年岁小,也不想与她们计较,为首的一人说:“也没有什么……只是这位新王妃似是个奇人,大清早的,便命人将前头王妃娘娘的灵位请了来,还以为要做什么呢,现下正在里面,执侧室礼给先头的王妃娘娘敬茶。”
“执侧室礼敬茶?”秦婉倒是一点不惊讶,反倒是老妈妈失声叫了出来。在祭祀之日,继妃的确是要以侧室礼祭原配发妻,但除此之外,从未有过如此规矩,说继室新婚第一日要向原配敬茶,更不说夏昭华竟然以侧室礼敬茶了。多少继室即便知道自己并非原配,但心中却是不愿承认自己比原配矮了一截下来,因此,除了祭祀之日,继室鲜少愿意主动提起原配,像夏昭华这样的,老妈妈还是第一次听闻。
见她惊讶的模样,秦婉低笑道:“老妈妈这才知道,不是我和父王高看这位母妃,而是她确实有她的过人之处。”说到这里,她整理了自己的衣裳,这才往其中去。
刚进门,则见雍王亲自将夏昭华扶起来,今日已然换了妇人打扮,但夏昭华身材实在太娇小了,看起来都有些不符合。秦婉微微笑了笑,佯作不解:“这是在做什么?”
雍王看来倒是春风得意,想来昨夜过得很好:“昭华说,既然入主了王府,到底还是要先与你母妃敬茶,定然不能错了规矩。”
“可没有这一条规矩。”秦婉含笑,夏昭华素来是拎得清的,作为女儿,看到她能将自己母亲的地位摆在她之前,本来就让秦婉十分动容,更不说夏昭华和她情非泛泛,又对雍王府上下都有恩……如此想着,她向雍王和夏昭华行了一礼:“父王,母亲。”
“母妃”两个字,秦婉是叫不出口的。她可以接受继母的存在,但她的生母才是“母妃”,至于夏昭华,诚然夏昭华很好,但那种感觉,并不能因为她很好而改变。
夏昭华微微一愣,复笑道:“听郡主叫我夏姑娘听惯了,这一声母亲下来,我倒是不知如何是好起来。”又笑盈盈的来拉秦婉,“往后还要请郡主多担待一些。”
秦婉含笑称是,不多时又有奶娘将睡眼惺忪的双生子抱来,一家子坐在一处吃饭。两个小的素日里爱说爱笑爱吃,今日却难得有些闷,连“夏姨”也不叫了。只当两人是身子不适,雍王便要命人宣太医,夏昭华轻声道:“阿羽和媛媛这是怎么了?怎的才醒来就不愿吃东西?”
秦羽抬眼看了她一眼,脸儿皱起,萌萌的声音里有了几分哭腔:“阿羽、阿羽可不可以不把夏姨叫做母妃?”
不想竟然是这话,雍王脸色一沉,将两小吓得抽噎了几声,夏昭华忙将两人抱在怀里,横了雍王一眼,颇有几分埋怨:“王爷吓他们作甚?”又柔声道,“媛媛也不想把夏姨叫做母妃吗?”
秦媛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抽了几声,很是委屈的看了一眼雍王。
作者有话要说:
嗯……欢欢跟基友讨论了好久,还是决定把下本王妃荣宠日常改成皇后娇宠日记
主线剧情不变,部分情节有变化,求小天使们大力包养不要停
外家
被雍王的脸色一吓,双生子顿时就哭丧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可怜得很。夏昭华将两人搂在怀里,低声笑道:“父王是坏人,凶咱们媛媛和阿羽,咱们不理他了好不好?”又和秦婉一人一个抱着两人,喂了一碗粳米粥之后才笑道:“不愿意叫母妃,不叫就是了,夏姨不会生气的。”
两人这才露出笑容来,欢欢喜喜的指了玫瑰糖馒头要吃。雍王皱着眉头:“他们小孩子心性,你怎的由得他们胡闹?若是不叫母妃,旁人会如何看待于你?”若是不让孩子们叫母妃,岂非是不肯接纳夏昭华?雍王既然亲自去求得夏昭华,自然不愿意她受到任何薄待。
见父王似乎生气了,双生子可怜巴巴的看着夏昭华,连糖馒头也不敢吃了。夏昭华笑道:“咱们不理父王,吃咱们的,听夏姨的就是了。”
雍王顿时憋气,脸色发青的望着夏昭华。两人这刚新婚,若是闹出龃龉来,保不齐下面的人怎么看夏昭华呢,这些人都是人精一样,若不得夫主的心,奴才也敢蹬鼻子上脸。念及此,秦婉忙笑着打圆场:“父王不要着恼,大早上呢。”
“好好儿的,怎的不让他们叫你母妃?”雍王强忍着火气,问道,“是觉得本王会薄待于你,还是于心中不愿接纳他们?”
夏昭华并不回答他,让秦婉带着两个小的出去玩,这才望向了雍王:“王爷这话倒是好笑,郡主肯唤一声母亲,是因为郡主已然知事了,阿羽和媛媛不过四岁,王爷要他们唤我为母妃,岂非逼着他们忘了先头的王妃?我不认为他们忘不了生母有何过错,我只知道,若是我端着继母的款儿,逼着他们叫我母妃,就是我的不是。”
雍王一时语塞,夏昭华端了哥窑瓷八方碗在手,慢慢的吃了一碗米粥,并不去搭理雍王。顿感挫败的雍王咬了咬牙,悻悻说:“是我忽略了。只是……我不愿意你如此受了委屈。”
“王爷怎知道我是否受了委屈?”夏昭华笑道,“一个称呼罢了,也能说上受委屈?”说到这里,她只重新给雍王盛了饭,嘱咐他好生吃之后,出去找三个孩子去了。望着她出去,雍王顿觉自己好像被抛弃的小可怜,抬眼则见首领太监含笑立在一旁,顿时有了些想撒气的念头:“怎么着?你很是欢喜?”
“奴才只是觉得,这位新王妃真是个妙人儿。”首领太监含笑连连,一点也不去触雍王的霉头,能让自家王爷如此服服帖帖,能不是个妙人儿吗?更何况就王爷这神色,也只有在先头王妃娘娘与他闹气之时才能看到,“先头王妃娘娘在天之灵,见三位小主子能有这样的继母疼爱,也该瞑目了。”
想到发妻,雍王神色敛了许多,低声道:“她确实是很好的,很好的……”
夏昭华出得门去,见双生子拉着秦婉,三人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一时也是笑起来:“我四处寻不见你们,原来在这里。”还没说完,两个小家伙忽然咧开嘴笑,扑到她怀里:“姐姐说,夏姨嫁给父王做新母妃了,要叫母妃的。可是、可是……”两人说得急,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最后才说,“以后媛媛和阿羽可以叫夏母妃吗?”
夏昭华微微一笑:“自然可以。”两人忘不了生母,她也不会让两人忘记,至于称呼,只要两个孩子是真心喜欢她,那么叫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
*
待到三日后回门,雍王自行与夏昭华去了,如今文科殿试已经结束,武科殿试开始,京中依旧热闹。过不了几日又是柳老太太的生日,虽不是大生日,但秦婉和双生子少不得去看看。
“郡主的意思,是我也要去?”夏昭华盈盈含笑,身边的双生子一边一个拉住她,很是乖巧,命人各自给他们盛了一碗清风饭,夏昭华这才含笑:“我若是去了,怕是有些不妥……”
“母亲若是不去,才怕不妥。”秦婉很淡定的说道,“母亲可知道孟氏?”
听她提到这个,夏昭华微微一怔,中秋那日,夏夫人也在柳府,自然知道孟岚和秦婉决裂的事,是以夏昭华也知道一些当时的话,说是孟岚本想引诱雍王,结果被秦婉阻拦了,这才怀恨在心想要坏了秦婉的闺誉。想了想,她说:“略有耳闻。”
秦婉颔首:“母亲既然知道,那我也不瞒着了。上一回舅母与我说,要准备与孟岚说亲了。只是孟岚是个心比天高的,偏生模样又像我母妃,只怕不会那样轻易就闹出这事来。外祖母寿辰,也不好拘着谁,一个屋檐下,总是会闹出什么事来的。父王那性子,母亲也知道……”
雍王性子优柔寡断,又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秦婉虽然明白事儿,但做女儿的总管不住当老子的。即便雍王如今绝口不提孟岚,但就凭那张和雍王妃相似的脸,见了面总有三分情谊。若孟岚再用出什么下作手段来,难保雍王不会上钩。
“既然如此,我也同去。”见秦婉有担心之意,夏昭华展眉一笑,“免得王爷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到时候两家子皆是下不来台。”
得了夏昭华首肯,秦婉忙起身谢了,双生子欢天喜地的扭着夏昭华,亲热的叫着“夏母妃”。
很快就是柳老太太的寿辰了,因如今还是盛夏,是以雍王大清早就带着新婚的妻子和三个孩子出发了。待到了柳府,自有人来迎着。几个小丫鬟心中不平,将雍王一行人迎进门去,就聚在一起低声嚼着舌根:“这新王妃什么人呢,才跟王爷大婚多久,就敢涎着脸来咱们府上了,是向咱们老太太示威怎的?也是咱们家王妃娘娘不在了,否则……”
佩兰跟着柳老太太和柳重锦亲自出来迎接雍王一家子,又落在了后面,见几个小丫鬟竟然说出这话,秀眉拧起,低声道:“不好好去当差,反倒是说起闲话来了,别仗着主子们心疼,就连尊卑都分不清了。这话一旦捅到老太太、太太跟前去,仔细你们的皮。”
几个小丫鬟本就是因为年轻不知事才说这话,给佩兰唬住之后,赶紧住口,自行去做事了。
将几人呵斥退了,佩兰才跟上了众人进去。柳老太太正与好些命妇说话,见雍王等进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打过招呼之后,柳老太太细细看过秦婉姐弟三人,秦婉倒是变化不大,但双生子拉着夏昭华的手,笑得很乖,小脸圆乎乎的,很是可爱。孩子们的反应是最能说明事儿的,想到这里,柳老太太长长的舒了口气,起身笑道:“方才还与夏夫人说到王妃,现下不就来了?”说着,将她引到身边坐下,又是好一番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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